“你……再说一遍。”
她颤声开口，仿佛是没听清，可那逐渐蔓延全身的战栗却清楚的彰示着她没有听漏那话里的任何一个字。
箫钰见她反应这么大，连忙解释：“我不是要扔了你，我会为你挑选一个适合你的夫婿，若是你实在不想嫁，我也会把你当成妹妹照料你一辈子，林音，我这是为“……”
“够了！”
林音低吼一声打断了他，控制不住的后退了一步，她知道箫钰对林玉卿有情，可这些日子，他们的相处是假的吗？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林家为了林玉卿，能把她推出来做替罪羊，箫钰为了林玉卿，能说撵她就要撵她……凭什么？这些人都是凭什么？！
她全身都在哆嗦，胸腔剧烈起伏起来，箫钰见她气成这样，连忙抬手想给她顺顺气，可手掌却被啪的一声打开。
她一句话都没能再说，转身仓皇往外跑了，箫钰又在她身后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清苑，下人都已经睡了，连灯都灭了，她推了下门，却没能将门推开，是下人觉得她不会再回来，所以上了栓。
她贴着门板蹲下去，深秋的风凉的刺骨，她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种种，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这怒火烧着了，可愤怒深处，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悲哀，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活的像个人……
她将脸颊埋进臂弯里，强忍着不肯让眼泪掉出来。
她和箫钰说的不一样，她从来都不爱哭，她这样的人，眼泪从来都只是笑柄，没有人会在意。
箫钰一路追了过来，远远就看见了她单薄瘦弱的身影，心口瞬间一扯，下意识就想上前，可很快又被理智止住了脚步，他不能过去，林音心里本就有他，对再嫁这件事也充满抗拒，若是他再在这种时候去招惹她，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可眼看着林音被这风吹得摇摇欲坠，他又实在是看不下去，好在小石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声，揉着眼睛找了过来：“爷，您刚才是不是把林姑娘惹生气了？奴婢从来没听见她说话那么大声呢。”
箫钰苦笑一声，林音的确是生气了。
可他没解释，只将身上的外袍扯下来丢到了小石手里：“给她送过去，让她别在外头呆着了，也别说我跟过来了。”
小石满脸困惑，似是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不能说，可见他态度坚决，还是答应下来，抱着衣服走了过去。
林音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仍旧窝在地上不动，小石有些紧张：“林姑娘，外头冷，披件衣裳吧。”
她试着将衣裳披到林音身上，却被她拿了下来：“我不要他的东西。”
小石有些尴尬，扭头朝箫钰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盼着箫钰给自己拿个主意，可箫钰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半分反应也无，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劝：“姑娘，别和自己过不去。”
林音不再言语，只埋着头动也不肯动。
小石没了办法，只能选了个挡风的位置给她遮一遮吹来的风。
林音到底还是怜惜她年纪小，一刻钟后还是站了起来：“你回去吧，我这就进去了。”
她抬手敲了门，等人来开门的过程却十分漫长，小石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又想将衣服给她披上，可刚一动弹，林音就冷声开口：“拿走。”
小石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动。
若风很快来开了门，看见林音这时候回来很有些惊讶，可识趣的什么都没问，只将人迎了进去，林音抬脚就走，一路上头都没回。
若风也顾不上旁人，关了门就跟了进去，炉子上还温着热水，她见林音脸色苍白，连忙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手，旁的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问。
林音垂眼看着杯口，自己的脸倒影在里头，一圈圈的波纹漾开，映得她这张脸晦涩不明，仿佛她那完全看不出来前景的路。
“人和人，当真不一样。”
她艰涩地扯了下嘴角，却是难看的厉害，若风看得莫名难过：“姑娘，没关系的，这次没成事还有下次，将军先前对您那么好，你们一定能和好的。”
林音极轻地笑了一声，和好？
她也以为先前箫钰对她是好的，可林玉卿一来，他就想着要把她嫁出去了，这般的好，实在是太流于表面。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若风不敢多问，她看得出来今天的林音和以往的不一样，就连上次箫钰失约没来的时候，她都没有现在这么失态，应该是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她帮不上忙，能做的也就是不给主子添乱了。
她悄然退了下去，关门的时候动作比以往更轻，力求不要打扰到林音半分。
可即便她动作大一些林音也不在意，因为她现在根本什么都没想，满心都是空茫，她明明卑躬屈膝活了那么多年，可只有今天这般难以接受。
为什么偏偏是箫钰说出那种话来。
她今天输的真是彻底，林玉卿应该很得意吧，她这样的鱼肉竟然敢和刀俎争抢……不，她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箫钰已然主动在为她扫清障碍，她那样的大小姐自然可以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的继续做她的骄女。
*
林玉卿猛地打了个喷嚏，白芷劝了她一句，她却站在门边不肯回去，直到远处逐渐露出白蓉的身影她才面露惊喜：“回来了！”
说着话脚下已经迎了上去：“怎么样？”
“让月琴娘子猜中了，七姑娘果然去了武轩。”
“这个小贱人！”白芷破口大骂，“她托姑娘的福才能进这将军府，不说对姑娘你感恩戴德，竟然还敢动旁的心思？这个白眼狼，迟早不得好死。”
林玉卿叹了口气：“人心贪婪，她不顾念我的恩情就罢了，竟然连还在府里的金姨娘也不管了，她就不怕得罪了母亲吗？”
“这种小人怎么会管旁人？恐怕她是巴不得金姨娘早点死，好不拖累她呢。”
主仆三人越说越恶毒，月琴娘子不得不咳了一声，林音在林家的动作林夫人早就猜到了，可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原因无他，箫老夫人的确很喜欢林音，也的确不喜欢林玉卿，林音想要通过箫老夫人给林玉卿使绊子太容易了，最关键的是，经了上次在林家的谈话之后，林夫人也拿不准金姨娘对林音有多重要，保险起见，她还是会在箫老夫人驾鹤西去之前忍耐的。
“月琴，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林玉卿被打断了话，也没再继续，转而十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月琴娘子也是心有余悸：“都是夫人未雨绸缪，若不是她今日让奴婢来探望大姑娘，也不能刚好破了这局。”
“可只破了不行啊，那贱人这般嚣张，竟敢和姑娘抢人，这不教训一番怎么行？”
白芷愤愤不平道，月琴娘子眼底寒光一闪：“谁说不教训了？
主仆三人脸色都是一亮：“娘子你有办法？”
白蓉忙不迭开口，眼里都是期待，月琴娘子成竹在胸的笑了一声：“后宅这些手段，她如何能与我比？姑娘旁的其实也不需要做，只要拿准一件事就好。”
林玉卿连忙走近两步：“快说。”
月琴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林玉卿面露怀疑：“这行吗？”
“姑娘放心，您想想过去这几天，她是不是也没敢在面上对您如何？都是利用你的性子来设的局，眼下虽说您在府里的处境不好，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随意做些什么便能扭转过来，可她就不一样了。”
月琴笑起来，眼底都是凉意，“一个庶女出身，又是妾，本就在这府里不受待见，若是再被你抓住她算计陷害嫡姐的罪证，她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林玉卿听得点了点头，却仍旧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她受得责罚怕是不会轻，可罢了，谁让她自己心术不正，行为不端呢？受罚也是理所应当，最多我替她求情留她一命就是了。”
几个丫头连忙赞了她几句良善，林玉卿也没言语，月琴娘子却不放心，甚至还有些后怕，林音这小贱人动作竟然如此之快，这是打从人进了府就开始算计了，若是她今日没有及时赶来，知道了林玉卿的所作所为后当机立断，伪造了东西送过去勾起了箫钰的愧疚，明天是什么情形可就说不准了。
林音这人心思太多，绝对不能留了，哪怕还用得到她生孩子，日子也不能让她好过。
“姑娘，你日后切记，这不是府里，万不能再和之前那般做派。”
林玉卿脸色拉了下去，眼底都是委屈：“可我在家里本就是处处用的最好的。”
玉琴娘子蹙了下眉头，有些无奈，林玉卿应当很清楚这份娇惯的本钱是从谁身上拿得，这是装傻给谁看？
可她这话不能明说，只能软着声音哄劝：“咱们毕竟是五品的府邸，很多东西不合规制，若是这种用度传出去，说不得会给老爷惹麻烦，为了大局考虑，也只能委屈你了，等日后和箫将军成了亲，您那三品的诰命一下来，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林玉卿叹了口气，虽然心里仍旧对此十分不满，可想着家里人的前程，还是大度的点了点头：“罢了，为了父亲的前程，我受些委屈算什么呢？”
月琴连忙笑着赞了她一句孝顺，林玉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吩咐人给月琴准备房间，自己则思索着她说的那些话，准备明天给林音一个好看。
第二天一早，月琴就从角门出了箫家，她并不想暴露自己来过的事情，但如今将军府里差事职责分明，门房仍旧将她的名字记了下来，不多时消息就传到了林音耳朵里。
“原来是她，滞留一夜想必是做过什么了……若风，你若是得闲就去找小石说说话，问问昨天可有什么东西从松柏居送过去。”
若风应了一声，晖儿连忙进来：“姑娘，奴婢去吧，她不一定知道你要问什么。”
林音揉了揉额角，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不小，虽然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可现在也的确是是不想再起什么波折了。
“晖儿，你去给我熬些粥来吧，放点白糖。”
晖儿很不情愿：“熬粥这事不能让若风去吗？她娘还是厨房的人，比我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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