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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音看了眼桌上又一次完全冷掉的菜，侧头看了眼沙漏，竟然已经戌末了，可人却还没来。
“姑娘，”晖儿小心凑过来，“会不会将军就不过来了？”
林音立刻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箫钰的确会食言，可现在他不一样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对自己是有情意的，而且之前他答应的那么郑重，定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他不会不来。
“你们都下去吧，我再等等。”
两个丫头都不敢再劝，只能由着她，林音起身走了两步，走累了就坐回去，坐累了就趴在了桌子上。
这一番折腾，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许是心里太过不安，她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正在梦里挣扎的时候，身上忽然一重，她骤然惊醒，一回头就看见了若风。
“看姑娘睡着了，就想给您披件衣裳，没想到反倒把您惊醒了。”
林音摇了摇头，就她做的那个梦，还不如惊醒的好。
“姑娘，要不睡吧，已经很晚了。”
林音又看了眼沙漏，眼神滞了滞，快要子时了，这一天就要过去了，箫钰真的不来了吗？
她抬手摁了摁心口，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空茫的有些难受。
“睡吧……”
她起身朝内室走去，外头却骤然响起敲门声，她眼睛一亮，抬脚就朝着门冲了过去，短短几步路她却是跑了起来，然后一把拉开了门：“爷，你终于……”
小石那张稚嫩的小脸映入眼帘，而她身后空无一人。
林音脸上的期待和喜悦戛然而止，连脑袋都有些空了，她怔怔看着小石，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是你？”
小石心虚地不敢看她：“林姑娘，是爷让奴婢来传话的，他今天有要事，就先不过来了。”
“......要事？”
林音像是没听懂，极轻极慢地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多金贵，能比得上箫钰的正经事，只是……箫钰答应了她啊，他还特意回了趟明德堂，说他答应了，说晚上等他。
可现在，他不来了……
“我，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小石低下了头，声音更低：“爷说不方便告诉你。”
不方便。
短短三个字，将两人之间她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才拉进的距离又推远了。
林音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直觉自己像是要失去什么了，她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却终究不死心：“我知道了……爷什么时候能忙完？我想去见见他。”
小石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口去：“奴婢也不知道，可能要，要很久……姑娘你等爷的信吧。”
很久？很久是多久？
这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是借口？箫钰忽然对她生厌了吗？
可明明上午的时候还好好地，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就厌了她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个时辰前，林家。
林正和脚步匆匆地进了家门，随即直奔林金铭的院子，将正在照料他的林夫人找了出来。
“你去找卿丫头，让她赶紧去一趟将军府，让她把箫钰请过来商定婚期。”
林夫人心里一跳，她知道林玉卿并不愿意这桩婚事，她心疼女儿，所以明知道她是有意拖延，也还是默许了。
可此时林老爷这话，却是不打算再给她们动小心思的机会了。
她满心忐忑，却还在试图转圜：“老爷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你也知道玉卿的身体还没好，这样子……”
“去哪里养不是养？将军府那是泼天的富贵，还能亏待了她不成？到时候让箫钰请个太医，不比咱们在民间请的大夫要好？”
林老爷沉着脸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句，林夫人被训斥的很不痛快，可这话也不无道理，只是林正和先前还不急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老爷，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想起这件事林正和心里就有气：“还不是之前著书的事，你那个好外甥，外放的事都能摆平，可却非得由着吏部将我调任去做个苦差事，你说他这不是故意的吗？”
林夫人虽然对箫钰的粗鲁十分不喜，可也觉得他并不是这般会动小心思的人，闻言连忙替他解释：“老爷怕不是误会了，长生他怎么会如此呢？”
“妇人之见！”林正和冷笑一声，话里带着浓浓地嘲讽，“论人心你还能有我通透？他那点心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特意提了一句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这不就是暗示我婚期的事吗？”
他这么一说，林夫人也有些不确定了，虽然箫钰不像是那么卑鄙的人，可对林玉卿的确有心，也的确是一直等着完婚，说不得就是等不及了才拿这件事做文章。
“你现在就去见卿丫头，让她赶紧去趟将军府，”林正和语气多了几分急促，“我调任的那个差事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是宁愿外放也没人肯做的苦差事，明天我就要过去了，得赶紧让箫钰再去走动走动，将我调回去才行。”
一听他这么说，林夫人就知道这件事没得转圜了，林正和最看重他的仕途，一心觉得自己年过不惑还呆在五品上，是怀才不遇，稍有机会就会拼了命的钻营，儿女的婚事更是权衡利弊之下的结果，半分都不曾考虑旁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见她站着不动，林正和又呵斥了一句，林夫人无奈，只能去了汀兰水榭，她有些发愁该怎么和林玉卿开口，若是她死活不肯哭闹起来，自己又该怎么劝慰。
她想得头直疼，脚下步子也越来越慢，可路毕竟不远，没多久她就到了地方，里头林玉卿正在梳头，瞧见她来连忙迎了出来：“母亲，您瞧我这新发式可好看？”
林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丝：“我家卿卿天生丽质，梳什么发式都好看。”
林玉卿羞红了脸，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在琳琅满目的首饰盒里挑选合适的簪子：“这是前几日在威远将军府学回来的发式，说是现下京里最时兴的发式呢。”
威远将军府的小姐和她是手帕交，两人关系素来亲近，前几日那将军府的小姐过生辰，便邀了她去，还带着她认识了不少新得贵女。
林夫人却听得心不在焉，很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林玉卿从镜子里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慢慢放下了发簪：“母亲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你们都下去吧。”
林夫人挥退了丫头，拉了把椅子在林玉卿身边坐下：“还是你爹的事，卿卿啊，你也知道，咱们一家子现在全仰仗你爹的官位，若是他这位置出了问题，咱们的日子……”
“母亲，你到底想说什么？”林玉卿满脸困惑，“外放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林夫人犹豫着想尽量委婉一些，可这种事实在是委婉不来，最后只能叹了一声：“你爹是不用外放了，可箫钰也因为咱们拖延婚期的事很不满，所以将你爹调任去了一个苦差事，你也知道你爹那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做得来呢？所以他想让你去见见箫钰，请他过来商定婚期。”
话音落下她忐忑地看向林玉卿，唯恐她情急之下哭闹，若是因此发了病可就了不得了。
可林玉卿却十分安静，没哭闹也没发病，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林夫人有些不安：“卿卿啊，母亲知道你不愿意去，可咱们也是没办法，就当是为了林家考虑，你……”
“母亲，”林玉卿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声如蚊吶，“我没有不愿意……”
林夫人愣了愣，因为这答案太过出乎意料，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喜色：“当真？”
林玉卿没再言语，一张脸却涨的通红。
所谓知女莫若母，林夫人瞬间就看出了她的意思，小声道：“你这是对他有心思了？”
林玉卿跺着脚喊了一声母亲，背转过了身体：“我这不都是为了林家吗？”
林夫人喜得眉开眼笑，连连附和：“是是是，我女儿最是识大体，这次你若是能帮你父亲度过难关，咱们林家都会记得你的人情。”
林玉卿哼了一声，又敷衍几句就把人林夫人请了出去，脸上的血色却迟迟退不下去。
外头的两个丫头得了消息，很有些惊慌地跑了进来：“姑娘，你真的打算嫁给那个煞神啊？您不怕他了？”
林玉卿并没有开口，只无意识地扯着帕子，脑海里都是先前看见的情形，有那天大雨时，箫钰让林音踩着他的脚上车的画面；也有那天在廉察使家里，箫钰吃林音剩下饭菜的情形。
他做那些事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透着从骨子里溢出来的爱护宠溺，以至于那张脸自带的凶神恶煞都被冲散了。
那时候她才发现，其实箫钰也并没有多么凶恶丑陋，当然，最重要的是，对一个庶女他都能这般好，若是换成自己这个嫡女呢？
这一趟，她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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