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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锅冒着腾腾热气，老板搂着围裙，动作娴熟，一碗一碗的猪杂面就送上了桌。
许青屁股底下是喜庆的红色矮凳，面前的碗里只剩下了汤。她把一次性筷子一撇，擦了擦嘴，就往车站去。
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许青粗粗看了一眼，人和非人各占了一半。
蜥蜴脸上架一副形状怪异的眼镜，竖瞳状的眼睛耷拉着，似乎感冒了，不停地擤鼻涕。周围人默默拉开距离。
大象扇着蒲扇一样的耳朵，鼻子垂到膝盖，他捻着珠串，作闭目养神状。
猴子挠着头，神情焦急。
……
更多人则是低着头，刷手机。
许青也有一个，她智脑用惯了，发现这对她来说就是个古董，没什么兴趣。但因为付款之类还是要用到，她也带着。
她得到个好消息，游戏与现实的货币是分开的。虽然是还债来打工，但游戏里那份工资是有的。
一个月五千五，许青对比了消费，就是个不上不下的水平，勉强应付得了生活。
加百列的声音响起:您所乘坐的213公交将在五分钟后抵达，请做好上车准备。
许青透了口气，不再去想有的没有，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最重要。
公交车悠悠晃晃停在跟前，外壳是巨幅的广告，又另有一些涂鸦，歪七扭八，像是不良少年半夜偷偷里干的。
上头人不多，她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去看外头的景象。
桥连着桥，路叠着路，偶尔可以看到列车从头顶快速驶过，穿过另一栋大楼。沿途店铺更是眼花缭乱，行人将街道塞得鼓鼓囊囊，好不热闹。
许青工作的福禄当铺在五匹区，是最繁华的主城区。
七咼城一共划了五个区，一工区，二岭区，三尺区，四封区，五匹区。
其中一工区主要是外来人员居住，无论是环境还是治安，都是最差的。
二岭区是一个巨大的植物园，里头也有植物园，海洋馆，游乐场，度假村，算是个娱乐区。
三尺区是老城区，就是一些工薪和本地居民居住。
四封区是工业区，建筑风格和其他区都不一样，大部分时间下会被一个半圆的钢铁巨穹笼罩，防止污染泄露。
五匹区是城市cbd，也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名不虚传，许青下了车，就差点被一股人流冲走。周围还是楼，但崭新多了，也更繁华，墙面上都设了巨幕，播着广告，还会左右上下地挪，唯一不变的就是花花绿绿的招牌。
跟着加百列的语音导航，许青进到一条格外热闹的街，入眼是拥挤的车流和人群，她艰难挤到一座楼前。
建筑是仿古式的，屋角飞檐，红墙青瓦，高低错落，一层又一层，俨然算个建筑群。
其间也少不了诸如「李姐担担面」「金银回收」「柴火饭」之类的招牌，而在大楼正门口挂着一个匾额，明晃晃三个大字「招财楼」，许多人埋头就往里走。
许青不着急，距离规定的时间，她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先是在街上走了会，观察来往熙熙攘攘的人，发现了许多疑似玩家的人物。
首先这些人的穿着搭配就很不一般，有的套了件中山装，头发梳得像刺猬，又是墨镜，又是刺身，看到什么都探头探脑，一副新奇模样。
有的倒很稳重，披件褂子，耳下铆钉亮闪闪的，手上捏一把扇子，边走边逛。只是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玩味，一个玩家对虚拟世界自带的轻视。
许青看了好一会才进楼，福禄当铺在四楼侧二。她先到一二楼转了转，里头采光不好，顶上都点了灯，颜色却是深红色的，还是暗，又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隐约闻见饭菜的香，隔着玻璃可以看见一旁的餐馆有人在用餐，桌前坐着的人形状各异，谈论声高高低低。
许青没有细看，就要走。店家在门口立着霓虹灯牌，一个女服务员正在向过路的人派发传单，笑容让她想起了黑穹公司的仿生人。自然她也被塞了一张，想到这个人可能也是到游戏的打工人，许青礼貌地接下了。
没有再耽误，她上了电梯就直奔四楼，到一小小店面前，见龙飞凤舞的四个字「福禄当铺」，下头一张歇业，门敞开着，许青抬脚跨了进去。
先是看见正面靠墙一张柜子，上头摆了好些玩意，墙上也挂着画，地面铺的是细软的红毯。许青绕过墙，才见到人。
有两个女孩已经到了，年纪和她相仿，站得笔直，眼睛却止不住四处张望。
她们前面放着一张罗圈椅，一只金蟾闭着眼靠在上头，衣服是绣锦纹样，他把玩着一枚铜币，圆形方孔，手指间可以窥见薄薄的蹼。
许青和女孩们站到一块，称呼了一句金掌柜。
金蟾懒懒地抬起一只眼皮，又迅速合上，从嘴里哼出一句：“许青。”便又没了动静。
许青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站着。
不多会，又匆匆来了位女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她爽朗的笑，口音颇有韵味。
“老板，不好意思哇，来迟啦，来迟啦。”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一路响，直到停在几人面前，许青才抬眼去瞧。
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件藏青色旗袍，头发挽起，额前没有一缕碎发，衬得人利落大方。她笑着，眼睛弯弯，这模样仍凭谁也说不出责备的话。
金蟾掀开眼帘，眼球上附着的薄膜退去，露出花纹独特的眼。他抬一抬下巴，没说女人的不是，转而看向了许青几人。
“新来的，小王你带一带，别让她们出岔子了。”
这话是对女人说的。
金蟾摩挲了下手中的铜币，语气冷冷：“听好了，你们是上头派下来的，我也不挑，但事得做好了，做不好，我照样辞了。”
这话是对许青她们说的。
几人都认真地应下，金蟾显露出疲态，起身往楼上去了。
许青看着他走时指头一弹，将铜币吞入了腹中。
等到金蟾的身影彻底消失，被称作小王的女人也动了，她先是简单自我介绍。
“我叫王玲，你们叫我王姐就行，我在这工作了两年，掌柜才叫我来培训你们。也别紧张，咱这儿工作轻松，不难的。”
她拿着资料，将几人认过一遍，又让人也介绍一下，彼此有个认识。从左到右，分别是李梅梅，张晓琪，再是许青。
随后讲了一些入职须知的内容，比如时刻要微笑，不可以对任何客人表现异样的表情。
除了这些基础的，还要记住当铺的几个分区。王姐分了资料，许青一看，像是个简历似的东西。
“这是咱们店里的三位掌眼，每个人负责一个分区。你们得认认，再把分区内容记下。每个客人来，首先就要知道人家要当的是什么，再分类，告诉人家得去哪个区。”
几人都回了好，许青低头看去，第一张贴着男人的照片，大约四五十岁，留一撮胡须，倒三角眼，很是精明的模样。
旁边写着名字孙舟山，再往下就是他的负责区域，a区，内容是一般显物，许青皱眉。
不等她说什么，一旁的李梅梅先举起了手。
“啥是一般显物？”她开口，表情很茫然。
王玲微微笑了，知道她们一定会问，但她没有直接回答，转头从里屋取了一件东西出来。
是一串珍珠项链，流光溢彩，颗颗饱满，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
“一般显物的类型有很多，简单讲就是这种大家一看就很值钱的东西，钻石，翡翠，黄金，名牌包，都是一般显物。”
大家都恍然大悟，又去翻资料，第二张是个年轻女人，大波浪，长相寻常，唇边一颗小痣，名字是黛丽，负责的是b区，一般隐物。
刚刚是显物，现在是隐物，几人一头雾水。
王玲早有准备，她拿项链时，还揣了另一样东西到兜里。
她拿出来，给大家一个个看过。
许青对这些并不了解，那东西像是个吊坠，黄铜材质，还生了锈，雕着一尊端坐的佛像，眉眼低垂。
视线一触及佛像，她莫名觉得阴冷冷的，像有什么点了点背后。王姐把东西拿开，这种感觉才消失。
既然材料不值钱，那问题就是这尊佛了。
几人都抬头眼巴巴看着王玲，她笑吟吟收了东西，才解释道：“这是慈恩宗的祭司用具，有一些其他的作用。”
慈恩宗，其他作用。
许青捕捉到关键字眼，隐约猜到一些，觉得挺神奇。
宗教，以及任何科学之外的想法在她的时代已经彻底绝迹，留下的只有空洞的名词，许多内容都被政府掌控，大多数人无法接触，自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曾经会有那样狂热的信徒。
当然也有一些地下组织，坚称政府扼杀了人类的信仰，他们要重燃火苗。可惜，在围剿下，连火星也没有。
《黑穹》居然光明正大提及了这些，是政府默许的吗？
许青去看其他人的表情，除了张晓琪张了张嘴，神情有异外，其余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许青猜测她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至于慈恩宗，结束了再好好问加百列，不急。
王玲那边又接着道：“像这种看着没用，实际性质特殊的，我们就叫隐物。”
“你们记着，只要是来这的客人，都得让掌眼看过了东西才行，可不能凭自己判断，就把人打发出去了。”
许青等人点头应下。
显物，隐物，不知道最后一位是什么，许青想着，抽出资料。
照片上是一位婆婆，银发编成辫，面部的皮肤松弛下垂，眼皮耷拉，垂垂老矣。可一双眼却沉稳有力，精神烁烁，如利刃逼视，一眼就要把人心里所想剜出来。
底下写着：林秧，c区，特殊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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