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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袭来，雪糕纸被掀离地面，像蝴蝶一样在空中打转，沿路的大叶杨也都激动起来，仿佛刚听完领导讲话，猛烈地拍打树叶，发出鼓掌似得“啪啪”声。
这条路上没有路灯，只有烤肉架前面用竹竿挑着一盏煤油灯，十分孤寂地照着。
沈衡打了个哈欠，看看手机，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了，还有三个客人没有。
还好明天上午没课，要不然教授点名，他就要挂科了，这学期他已经逃了好几节课了。
沈衡是东大三年级的学生，今年二十岁，老家在东北的深山老林之中，小时候因为一次车祸，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弟弟跟他相依为命，那一年他才十岁，弟弟六岁。
十年来，沈衡又当爹又当妈，想尽各种办法弄到钱，养活自己和弟弟，为了节省学费，他连着跳了三回级，不过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后还考上了人人羡慕的东大。
弟弟马上就要读高三了，各种补课费资料费都需要钱，明年考上大学还得一大笔学费，必须得未雨绸缪，沈衡盘算，给人打小时工不得自由，挣的还少，不如自己创业，于是就出来自己租房子住，每天晚上来十字路口摆摊卖烤串。
平时过十点他就收摊，回家要拌料腌肉，第二天还得上课，紧赶慢赶，每天也就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今天遇上了大主顾，从晚上七点出摊开始就坐在那里吃，到现在已经吃了二百多串了。
三个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没穿上衣，露出整胸整背的纹身，一个纹着骷髅君王，一个纹着猛虎下山，一个纹着哪吒闹海，他们的脚边已经横七竖八铺满了竹签和空掉的酒瓶。
三个**呼小叫，浑身痞气，沈衡在一边看着默默担心：待会他们会不会耍赖不给钱啊？
很快，他的担心就成真了，三个青年踉跄站起来，踢开脚下的啤酒瓶，抹了抹嘴，并排走到路边垃圾箱前面解开裤子撒了泡尿，然后勾肩搭背，唱着跑调的菊花台穿越斑马线往马路对面走。
沈衡赶紧追了过去：“哎，等一下，三位还没结账呢。”
纹着骷髅君王的青年最高最壮，身高目测超过一米九，推着板寸头，脖子上带着根筷子粗的金链子，在星光下闪闪发亮，他俯下头，满嘴酒气地问：“你说啥？你再说一遍老子没听清楚。”
沈衡有些胆怯，从小到大他很少打架，打输了自己遭罪，打赢了还要赔钱给人家，每次跟人起冲突他都一忍再忍，哪怕被推搡几下，踹上几脚，忍忍也就过去了。
而且这三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善茬，每个都比他壮实，要真打起来，自己挨顿揍也就罢了，摊子要是被打烂了他得哭死，他的大半积蓄都用来置办这些工具，要是被砸就彻底血本无归了。
沈衡鼓起勇气说：“你们吃了二百四十个烤串，再加上三十瓶啤酒，一共一百五十七块钱，那五十七我都不要了，当孝敬三位大哥，你们给我一百块钱就行，就收你们个本钱……”
“你小子是不是找揍啊！”
纹着猛虎下山的青年伸手攥住了沈衡的衣领，“我们盖哥出来吃饭，还从来没人敢跟我们要钱呢，你个小|逼养的活得不耐烦了，想死直说！”
他用力一甩，把沈衡打了个趔趄。
沈衡揉着胸口，恳求地说：“哥，我出来勤工俭学不容易，我爸我妈早就没了，我下边还有个读高中的弟弟，全指望这点钱交学费了，你们都是做大买卖的，不差这点钱，你们少抽两包中华烟就抵得上我的救命钱了，三位大哥，行行好吧，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行**啊！”
三个人同时出手，沈衡胸前中了两拳，小腹上挨了一脚，被打倒在地。
沈衡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三个人又围过来踢了几脚，咒骂两句，继续往马路对面走。
看着三个人摇摇晃晃的背影，沈衡攥紧了拳头，一百五十块钱，够他买两套新衣裳穿了，弟弟读高三，要多补充营养，这些钱够他添一个月的荤菜，这三个王八蛋可以打我骂我侮辱我，但是绝不可以赖着不给钱！
沈衡在地上只犹豫了两秒钟，忽然跳起来，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摊位，从烤肉架下面摸出一根拨火的铁钎子，那东西有一米长，小指粗，成日被烟熏火燎黑黢黢的。
沈衡把铁钎子在手里掂了掂，迈步追向三个无赖，用铁钎子指向他们：“你们别走！今天必须把钱给我！”
“呦呵？”
骷髅青年怪笑，“小|逼你敢打你盖哥？来来来往这里打，我看你怎么打的……”
“**以为我不敢呢！”
沈衡跳起来，把铁钎子抡圆了，狠狠抽在骷髅青年的额头上。
“嗷！”
那小子发出一声悲壮的惨叫，原地蹦起半米多高，双手捂着脑袋又蹲了下去。
沈衡抡起铁钎子对着他一通猛抽：“你到底给不给钱！给不给钱！”
那么粗的铁钎子，抽在肉上立刻就能打起一条肉棱子，沈衡手黑，直往头上脸上抽，胳膊来挡抽胳膊，脊背对着抽脊背，三个家伙被抽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他们想跑，但喝了太多的酒，跑不快，被沈衡撵上去揪回来打。
“哇！”
三人抱头跪在地上，大口呕吐，把刚才吃下去的烤肉和啤酒在斑马线上涂了一地。
沈衡抬脚把他们依次踹躺下，倒在酸臭的呕吐物上，用铁钎指着问：“到底给不给钱？”
“给！我们给！别打了。”
三个人哆哆嗦嗦摸出钱包，带着哭腔说，“可是我们没有钱。”
“没钱还出来吃饭！”
沈衡暴怒，狠狠抽在对方脸上，打得对方捂着脸哇哇大哭。
自己每天起早贪黑腌肉穿串，蹬着三轮车走出三公里摆摊，通常只能睡不到四个小时，用辛勤汗水换来的钱都填了这么三个混蛋的狗肚子，沈衡立刻就黑化了，抡起铁钎子像雨点冰雹一样往对方身上劈头盖脸地狂抽。
三个青年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呜呜……我们钱是没有，不过这里有条金项链，给你拿去抵债吧，求求你别再打了。”
他们的脸上都被狠狠抽了五六下，身上其他地方更是不计其数，用手一摸都是一道道硬起来的肉棱子，疼痛先放在一边，他们更担心被毁容，是彻底被沈衡给打怕了，纹着骷髅的青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拽下脖子上的金链子，双手捧着给沈衡。
“用金项链抵债？你们是打算把项链给我之后，转头再去报警说我**吧！”
一条这么粗的金项链最少值七八千块，他要是说押在这里明天来还钱沈衡还能相信，要说直接抵了一百五十块的肉串钱，除非他脑子被铁钎子抽傻了。
沈衡接过金链子，用手掂了掂，劈手扔回去：“弄个铁链子糊弄我！王八蛋！”
他火上生火，气上加气，又开始暴走，论起铁钎子抽得三人哭爹喊娘，杀猪一样惨叫。
忽然两束大灯照彻黑暗，从北面一个路口拐过来，迅速驰近。
看见有车驶过来，沈衡赶紧往路边退回来，看那三个还愣在原地，气更不打一出来：“赶紧过来啊，没看见来车了吗？你们想被撞死啊！”
三人坐在斑马线上，纳闷沈衡怎么停手了，听见提醒赶忙顺着公路左右瞭望，黑漆漆一片，那里有车过来？
开过来的是一辆公交车，比沈衡在老家见过的还要破，车身的漆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锈蚀的铁片，车门关不严，随着加速减速不停地惯性开合，发出啪啪地响，车头号牌处的灯坏掉了，看不到是多少路车。
车厢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借着外面的星光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十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个点了怎么还有公交车呢？不是八点半之后全城的车都收队了吗？沈衡有些奇怪。
车子停在路边，那里并不是公交车站，只有一颗大叶杨，灯光照射之下，沈衡看见树上横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是那种老式的站牌，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这里什么时候有站牌了？自己来这里摆摊一个多星期，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感到纳闷，那三个混混比他还要纳闷十倍，呆坐在人行横道上，努力地顺着他得目光，瞪大了眼睛瞧，想要弄清楚他究竟在看什么。
车上下来十多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一个穿着警服的最先走过来：“你怎么**呢？”
沈衡路边摆摊，看见穿制服的就怵，他有些气短地笑：“我也不想打他门，是他们吃了我的肉串不给钱，要是十块八块的就算了，他们吃了我一百五！警察叔叔，你说我出来勤工俭学起早贪黑挣点钱容易吗？我弟弟在念高中，还等我寄钱回去，明天就要高考了……”
听他叫“警察叔叔”，对方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你也不能**啊，把他们打**，你还得给他们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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