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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武轩。
箫钰正在看抵报,虽说他不插手朝政,可也不能做个聋子瞎子,该知道的事情还是要知道的,正看到太子有意出京巡视地方,小石就匆匆进来了。
“爷,门房来报了信,说松柏居那边在办诗会,来的还都是官家小姐,您知道这事吗?”
箫钰蹙了下眉:“诗会?”
这两日林音好了些,精神也不错,偶尔还会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只顾着路过清苑了,松柏居去都没去过,怎么会知道那边要办什么诗会?
“就是啊,来了好些人,可热闹了,奴婢方才在门外都听见了那边的说笑声……”
她忍不住嘀咕起来:“老夫人还病着,林姑娘也在养伤,她竟然这么闹腾……这又不是林家,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箫钰眉头皱的更紧,虽说小石那话是以下犯上,可也不无道理,林玉卿此时办诗会的确是有些不懂事。
“你过去一趟,问问情况。”
小石转身就走,但刚到门口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瑟瑟发抖的晖儿,她有些惊讶:“晖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我要见将军,他在吗?”
小石回头看了一眼门洞,小声提醒晖儿:“爷虽然在,但正因为松柏居那边的事烦心呢,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等会再来吧。”
一听这话,晖儿抖得更厉害,可还是咬着牙开了口:“我就是为了松柏居的诗会来的,大姑娘让我来和将军解释几句。”
小石有些懵:“你不是清苑的人吗?为什么要替松柏居来解释?”
她说着想起了前两天晖儿来请箫钰的事,顿时明白过来:“你现在去松柏居伺候了?林姑娘那么好的人,你怎么舍得走啊。”
她是真的好奇,晖儿却听得咬紧了牙,林音好?
若是林音真的好,自己那么求她,她为什么不肯把自己要回去?
她知不知道自己打从到了松柏居,过得是什么日子?
“是七姑娘担心大姑娘身边没人,所以遣我过去的。”
她咬牙开口,努力想要维持体面,小石也没多问,转身就引着她进了门:“爷,松柏居的晖儿来了。”
箫钰下意识说了声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松柏居?”
“您还是问她吧,她说是林姑娘把她送过去的。”
箫钰眉头拧的更紧,刚才升起来的那一点喜悦也散了,他还以为是林音又想见他了。
晖儿发着抖走了进来,箫钰头都没抬:“去账房传个话,让人备上厚礼,送各位小姐出去,就说府中内眷皆在休养,经不得吵闹,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晖儿脸色变了变,这箫将军怎么这么不给林玉卿面子?
那么多小姐都来了,要是就这么请出去,林玉卿以后怎么在贵女圈子里抬起头来?
“还不走?”
没了清苑丫头的身份,箫钰的耐心肉眼可见的没了,晖儿被这一声带着冷厉的呵斥惊得回了神,连忙开口:“将军,大姑娘是为了七姑娘才办的这场诗会。”
箫钰动作一顿:“为了林音?”
听出他话里的怀疑,晖儿忙不迭解释:“是,将军不知道,以往在林家的时候,我们姑娘最喜欢这种热闹,每次大姑娘办诗会,都会喊她过去,这次七姑娘出事,大姑娘心里愧疚,就想做点什么赔罪,想着她养伤那么久,也该闷了,就想了这么个主意。”
箫钰恍然想起灯会上林音的兴奋,她好像的确喜欢热闹,只是以往太过安静,时常容易让人忽略了她的喜好。
“你家姑娘有心了,可林音还在养伤,不宜走动……”
晖儿鼓起勇气插嘴:“大姑娘带了软轿过去,必定不让七姑娘碰到伤口……再说诗会是吟诗作对的,也不需要走动。”
她说的颇有几分道理,箫钰沉吟片刻便点了头:“既然你家姑娘想的如此周全,那就随她吧,切记莫要惊扰明德堂。”
*
“还不把软轿抬上来?”
林玉卿淡淡开口,下人连忙让开路,将那顶从清苑带走的软轿抬了过来。
“请七妹妹上轿。”
白荷抬手就要去抓林音的手,却被她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大姐姐不会是想让我这幅样子就去松柏居吧?”
林玉卿打量她一眼,眼底闪过轻蔑,林音穿什么样子重要吗?反正待会一定狼狈不堪。
可她还要做戏,若是被人看见林音这幅样子出门,箫钰问起来,她不好糊弄。
“白荷,伺候七妹妹梳洗更衣。”
白荷拉长了调子应了一声,眼底却赤裸裸的写着恶意,若风看得着急:“我家姑娘的梳洗素来是我伺候的,换了人她用不惯……你们放开我。”
可并没有人松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荷跟着进林音了门。
等林音再出来的时候,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若风急得拼命挣扎:“姑娘你怎么样啊?你的伤怎么样了?”
林音却没回答,只靠在门框上站着。
“主子面前这般吵闹,七妹妹,你当真是不会管教下人。”
了玉卿嗤笑一声,倒是对林音的虚弱毫不意外,只抬眼看向白荷,示意她去教训一下若风。
白荷却仿佛在走神,竟然没瞧见,直到她用力咳了一声,对方才回神,连忙上前来扶住了她:“姑娘,众位小姐都等着呢,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等贱婢,哪值得您和她计较。”
这句话提醒了林玉卿,待会的热闹会更好看,没必要在一个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下人们去扶林音上软轿,林玉卿心里万般不痛快,可还是忍了下来,还是要做戏给旁人看的,如此一来等林音告状的时候,她才能推脱干净。
临出清苑门的时候,她吩咐了一声:“我们姐妹怕是要玩闹上一阵子,你们就留在这清苑也热闹热闹吧,白荷,拿些银子给她们吃酒。”
话虽说的好听,可不过就是要松柏居的下人看着清苑的下人,免得他们去搬救兵。
白荷将一个荷包拿出来,丢给了粗使婆子,对方顿时眉开眼笑,虽说林音在府里的这些日子颇有些得势的架势,甚至还一直管着府中事务,可林玉卿到底是不一样的。
以往箫钰对她的看重就不提了,单单就人家进府的那阵仗,那可真是恨不能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在这份隆重面前,林音的那点得势,就完全不够看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下人们再愚钝,也知道谁会得势,这种时候自然会十分听话。
“姑娘放心,咱们一定关起门来好好吃这顿酒。”
管理粗使婆子的赵妈妈殷勤的开口,满脸都是讨好。
林玉卿心里嫌恶她那一身的泔水味,抬手就挥了挥帕子,赵妈妈面露尴尬,讪笑着退了回去,可她的识趣还是让人满意的,了玉卿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扶着白荷转身走了。
见她们一走,若风抬脚就要往外头冲,却被赵妈妈一把拦住:“若风啊,我看你还是消停点吧,做人得看风向,这了姑娘连从娘家带来的丫头都去松柏居了,你个后来买回来的,做什么这般死心塌地?”
若风狠狠啐了她一口,晖儿没良心,可她不能,她得去找将军……不,不行,找他没用,她得去找老夫人,将军不管,老夫人肯定会管的。
可她心思太明显,赵妈妈一眼就看了出来:“绑了关起来,别给咱们添乱。”
粗使婆子们连忙将人绑起来关进了厢房,心里却有些打鼓:“赵妈妈,这了姑娘进府几个月就能管家,可见是有本事的,要是她回来了找咱们算账……”
“这你就不懂了吧?”
赵妈妈哼笑一声,“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君子,这了姑娘一看就是个讲理的人,就算要记恨,那也肯定是对着了大姑娘去的,不会为难咱们。”
可要是她们违抗了了玉卿的话,那日子才是真的不好过。
婆子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您有眼光……您说这了姑娘会怎么样?”
“死不了,最多就是吓唬吓唬。”
林音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等到了宴厅,瞧见那十数位有名有姓的官家小姐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草率了,她这位大姐姐真是长进了。
大约是那天箫钰错去了清苑的事,让了玉卿察觉到了威胁,可她不屑与自己争宠,所以选择了这种曲线救国的法子,她要当着这些官家小姐的面来让她名声扫地,颜面尽失。
京中素来多是非,她虽然毫不起眼,可谁会介意多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呢?若是箫钰再不巧从旁人哪里听见了什么,自然会对她避之不及。
“大姐姐,先前老夫人告诉过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竟是丝毫都不放在心上。”
她摇头开口,林玉卿的确长进了,可也狂妄了,她难道没想过自己也会被牵连吗?
“我与你这等庶女如何能一样?”
林玉卿一如既往的不在意,如同她不觉得下人犯错,主子要受罚一样,那林音出了问题,她这个正经的嫡女又怎么会被牵连?
嫡庶有别,名义上虽是姐妹,可谁都知道是不一样的。
“说这种话,你是怕了?”她冷笑一声,下巴微微一抬,“你现在怕了也没用,先前忘恩负义,要与我争抢的时候想什么了?若是你识趣一些,待会儿就老老实实当着众人的面认了你的错处,我还让你保全几分脸面。”
林音眼底都是嘲讽:“忘恩负义?大姐姐,你的恩情指的是犯了错推到我身上,害我被家法打的皮开肉绽;还是不肯嫁进这将军府,所以百般算计,逼我为妾?”
林玉卿脸色变了变,片刻后才啐了一口:“不识好歹,我那是看得起你,若不是我,就你这样的低贱之人,长生哥哥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林音越发嘲讽,脸上甚至还带着明晃晃的挑衅:“那现在,爷究竟是不想看谁呢?大姐姐,你已经好几天没看见爷了吧?被冷落的滋味怎么样?”
林玉卿气得一哆嗦:“贱人!”
她抬手就打了过去,只是她素来体弱,所以这一巴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可林音却从软轿上直接摔了下去,落地的瞬间,一声痛苦的低吟传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看了一眼。
林音抬头看过来,目光却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大姐姐,你的客人好像被你吓坏了。”
林玉卿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方才还在宴厅里的官家小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都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朝这里观望。
她脸色瞬间铁青,也反应了过来刚才中了林音的计,她那些话是故意激怒自己的,好让自己当众出手的。
“贱人!你竟然敢算计我?”
林音抬手火辣辣的脸颊,这点疼痛她并不放在眼里,只是有些好笑:“分明是你先算计我的,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不管林玉卿想要用什么名头污蔑她,只要对方在众人面前失去了可信度,那什么话都不会有人听,她也就不必再陪她演这场戏。
“大姐姐,趁我什么都没说,送我回去如何?”
林玉卿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人,的确是她疏忽了,她习惯了林音对她的言听计从,完全没想过她会反抗。
可若是就这么放过她……
这种法子可是只能用一次的,下次林音一定会有防备的,不行,她兴师动众请了这么多人过来,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怎么扭转局面呢?
“这些庶女果然最会装模作样,林姐姐那么温婉大度的人怎么会对你动手?”
正当林玉卿为难的时候,有人自人群里走了出来,语气十分锋利冷淡地开了口,对方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音,那眼神仿佛在瞧一个低贱的蝼蚁,“分明是你自己故意摔倒,栽赃林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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