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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给她喝点止疼药。”
老李头摆了摆手：“不用麻烦，小夫人且得晕一会儿呢。”
箫钰没有被安慰道，心反而提的更厉害，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老李头却已经动了手，滚烫的刀片嵌入皮肉，灼烧的味道瞬间飘了出来，昏迷中的人浑身一颤，虽然没醒，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但紧接着那声音就被她咽了下去。
可就算只有一声，也还是听得箫钰心口生疼，就这么把箭头挖出来得多疼啊……
“这得多疼啊……”
耳边有人嘀咕了一句，箫钰无心理会，付谦却凑了过来，紧紧靠在他身上，像是想从他身上吸取安全感一样。
“子崮，你以前也这么挖过箭头吗？疼吗？”
箫钰不记得了，或许是疼的，但应该还能忍，但是林音怎么能和他一样呢。
“你轻一些。”
明知道这种时候说这些毫无用处，可他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老李头却连头都没回，直到将箭头挖出来，缝合伤口又上了药，他才带着满手血说话：“这挖箭头，越快越好，慢了小夫人也是遭罪。”
都挖出来了，箫钰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话，上前一步半蹲在榻前，紧紧抓住了林音没受伤的那只手。
那只手却凉的厉害，恍惚间竟给人一种死去多时的错觉，他心头狠狠一颤：“她身上怎么这么冷？”
“失温，这怕是在外头冻了一宿，换成康健些的人兴许无妨，可她有病根，怕是会发热，养好了无妨，若是养不好……”
后面的话老李头没再说，可箫钰还是听明白了，若是养不好会伤了脑袋吗？
他不敢再想下去，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两个字，病根。
他恍然想起来，寿宴那天老李头也来给林音诊过脉，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当时他对林音毫不上心，话都说到跟前来了，他却愣是没能多问一句。
若是他早知道……
“她身上，有什么病根？”
他紧紧抓住了林音的手，沉声开口。
“年幼时候大约是受过大寒，受了凉就要不舒服，”老李头沉声开口，“冷水都喝不得。”
箫钰一愣，骤然想起来林音的确喝不得冷水，哪怕是开水放冷了都不行。
可是为什么会受大寒？她不是林家的小姐吗？
他摩挲着掌心里的那只手，疼惜与懊恼在心里交缠扭曲，不停蔓延，他迟迟舍不得松手。
“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付谦也跟着松了口气，可话音落下，却是面露不满：“子崮，虽然咱们是兄弟，可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你就算有了新欢，也不能把一个姑娘家自己丢在林子里啊，她还受了伤！我都不敢想她一个人是怎么走回来的。”
这话宛如一把刀狠狠扎进了箫钰心头，是啊，她一个人，连路都不认识，还受了伤，是怎么走回来的……
如果知道他的安排会是这种结果，他不会丢下她的……
*
昨天，林子。
“长生哥哥，救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林玉卿的叫喊声自马车里传出来，逐渐染上了哭腔，混杂着那两个丫头的求救声，吵得人心烦意乱，箫钰一路狂奔，几番借力在树上腾挪，终于跳上了车辕，一把勒住了缰绳。
马匹的确受惊了，却并不算多么癫狂，但凡驾车的人有些经验，就不至于让情况变得这么糟糕。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林音还在等着。
他勒停了马车就要往回走，林玉卿却哆哆嗦嗦地跳了下来：“长生哥哥，我不要坐马车了，我不要坐了……”
箫钰看了眼来时的路，虽然他已经尽全力追赶了，可还是走出来了很远，从这里看回去，根本瞧不见半点林音的影子。
“我们得回去，林音受了伤，还在林子里等我们。”
林玉卿被惊马吓得惨白的脸色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竟恢复了几分血色，可交握的手却紧紧攥在了一起，林音……到底是林音重要，还是她重要？
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一句安慰都没有，可却满口都是林音！
箫钰你个王八蛋。
两个丫头也哆哆嗦嗦的跳下了马车，听见箫钰那句话，神情都有些晦涩。
箫钰却根本不在乎，自顾自牵着缰绳调转了马车的方向：“上来，有我赶车，不会再出刚才的事。”
林玉卿动都没动，两个丫头原本想听话的，见她如此，也停下了脚步，慢慢围拢在自家主子身边。
箫钰耐心告罄，他很讨厌这种有话不说的性子，尤其是这种紧急的时候。
“上车！”
他沉下声呵斥，一张冷脸夜色下格外瘆人，白芷被他教训过，格外畏惧，竟被这三个字说得浑身一抖，下意识抓住了林玉卿的胳膊：“姑娘，要不上去吧？”
林玉卿眼眶通红，箫钰竟然为了林音骂她……让林音多等一会儿怎么了？她在雪地里受罚，跪一宿的时候多了去了了，怎么现在不行了？
她咬着牙不肯走，没想到连白蓉都劝了她一句：“姑娘，别和箫将军对着来。”
林玉卿的委屈瞬间溢满胸腔：“我……”
白蓉猛地朝她眨了下眼睛，林玉卿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她垂下眼睛，仿佛懂事了一般抬脚朝马车走了过来。
箫钰松了口气，可下一瞬，就看见林玉卿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一副要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他一愣：“怎么了？”
两个丫头开始哭天抢地：“大姑娘发病了，将军，我们出来的急没带药，得赶紧回去吃药，迟了要出事的。”
“什么？”
林玉卿赶在这时候发病了？
“那还不上车？”
箫钰呵斥一句，弯腰就要来扶她，“我们马上回城。”
可林玉卿这种时候却还在坚持：“不，不坐马车……”
箫钰额角重重一跳，这种时候还要任性，林玉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推开丫头就要将林玉卿强行塞进车厢，对方却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眼都是泪：“我知道长生哥哥嫌我麻烦，你去接七妹妹吧，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反正我也想念姨母了，就去和她团聚吧。”
“你！”
箫钰心口都是火，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对一个病弱的姑娘做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你真的不肯坐马车？”
可若是走路他们回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倒是有小路，可是林音没在小路上啊。
“长生哥哥，我真的害怕……”
林玉卿低头啜泣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都是哭泣，还是姐妹，可此时此刻箫钰心里却没生出半分怜惜来，他狠狠掐了下眉心：“你们两个，驾着马车沿着这条路往回走，一定要接到林音，我带她走小路先回去找大夫。”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先做了这种安排，他背着林玉卿先一步回了将军府，没多久那两个丫头也回来了，可他没想到，她们只是两个人回来的，甚至还撒谎说林音已经回来了。
可等他去清苑的时候，里头却是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林音被一个人留在了林子里。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箫钰杀人的心都有了，可他不敢放任自己的愤怒，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人。
他将府里所有的侍卫和下人都遣了出去，沿着往京郊的路一路寻了过去，他怕人手不够，特意去侯府找了付谦帮忙，他门路广，人手多，城里城外一起寻了人。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找到人，只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血迹，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箫钰不敢想林音那样单薄的身体，是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出来的，心里的悔意却无比清晰，他不该把林音一个人留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该把林音一个人丢下。
那个姑娘是因为他才来到了将军府，这次也是他把人带出来的，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一直不是个喜欢迁怒的人，可这次却控制不住的愤怒起来，林玉卿为什么要跟出来？既然要出来为什么连个车夫都不带？如果她没来，如果……
他强行止住了设想，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他片刻不肯停歇，将林子一寸寸的翻过，试图找到林音留下的其他痕迹。
月落日升，他那双在雪地里翻找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僵硬，连蜷缩一下指尖都十分困难，可他却不肯休息片刻，直到城门守着的侍卫来报，说刚才有个浑身是血的姑娘进了城，像是林音，他才匆匆折返，然后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对不起……”
他低下头，将林音的手紧紧抵在额头。
“统帅，”老李头低声嘱咐，“这养身的方子小老儿就不开了，您还是找找宫里的太医吧，他们比我擅长这些，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小夫人的身体亏损的厉害，得好生养着。”
箫钰应了一声：“这次辛苦你了，七星，包个红封，我就不送你了。”
老李头连道不敢，躬身退下了，箫钰想起付谦来：“你也回去吧，这次多谢你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行，这顿我先记着，你好好照顾人吧。”
付谦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可清苑却并没有因此就安静下来，几乎是付谦前脚离开，后脚外头就传来了哭闹声：“你们给我让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长生哥哥，你出来！你不能动白蓉和白芷，她们是和我起长大的，你不能动她们！”
箫钰眼底戾气一闪而过，不能动？他有什么不能动的？
他将林音的手轻轻地放回了被子里，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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