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敢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狼狈样子来，是人拜高踩低，她又毫无根基，若是此时示弱，只会输的更惨。
若风隐约察觉到不对，抬脚迎了上来：“姑娘，你……”
“我没事，我有些乏了，想歇一歇，别让人吵我。”
若风连忙应声，林音这才进了屋子，却是多走一步都不肯便反手关上了门，还摸索着上了栓，随即便贴着门板坐了下去。
她抬手揉着心口，一点点加深了呼吸。
这种小事不值得太过上心，红杏说了，老夫人并不知道，还不至于对她太失望，她日后仍旧能借着老夫人在这将军府有立足之地；至于箫钰，算计而已，失败是常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没什么的。
以往她每每在林家受了欺辱，便是这般开解自己的，这法子素来好用的很，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连和自己说了很多遍，却半分用处都没有，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憋得她又胀又疼。
她捂着脖子用力咳了几声，咳到口腔里都有血腥味了，那股感觉仍旧没有退下去。
“这是……干什么呀。”
她低语一声，没再强求，只仰头靠在门板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外面日头渐升，又逐渐落下，自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也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最终彻底模糊不清。
中间若风来敲过门，问她要不要用晚饭。
她哑着嗓子说不饿，后来外头就没了动静。
她垂眼看着自门上透进来的月光，并不敢给自己太多伤神的时间，她必须要想个法子把箫钰拉到自己这边来，看来先前那个法子必须要用了，只是她已经完全落了下风，这次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可是她势单力薄，想设这样一个局，不借旁人的力量是不行的，眼下林玉卿对她这般戒备，不好下手，那就只剩那一条路了……
她猛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再利用老夫人，不然一旦被发现，她就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她想了一宿也没能想出办法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她不敢让自己生病，拖着麻木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回了床榻，本想让自己睡一觉的，可一闭上眼睛就是箫钰站在林玉卿身边的画面。
那一幕刺的她眼睛疼，她只好放弃入睡，就这么睁着眼睛等着天一点点亮了起来。
窗户里透进来的光逐渐明亮，外头也嘈杂起来，林音却半分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下人却很没有眼力见的来敲了门：“姑娘，你快开门，奴婢在外头发现了这个！”
晖儿在大呼小叫，林音被吵得头疼，不得不去开了门，却是一垂眼就看见了一匹眼熟的料子。
“这是。”
她抬手摸了一下，果然就是昨天她看中的那匹，是老夫人给她的吗？
“在哪里发现的？”
“就是在门外，早上奴婢一开门就看见了。”
林音看了眼外头，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没再理会，将料子接过来，憋闷了一宿的心总算有了一点慰藉，她低头蹭了下那料子，一股淡淡的木香却飘了过来，那味道她很熟悉，是武轩的味道，确切的说是箫钰收藏的那些上等木料的香味。
她意识到了什么，将料子塞进晖儿怀里，抬脚就跑了出去。
箫钰没想到林音会跑出来，忙不迭躲在了拐角处，心里有些懊恼韩通的木头脑袋。
昨天他明明吩咐了韩通拿到料子就悄悄送到清苑来，当是老夫人给的，免得多生事端，可没想到他把东西带回去后就放在了武轩，今天早上起来他才看见，把人喊过来一问，那混账竟然说清苑的门关着他进不去，也不好翻小夫人的墙，所以只好带了回来。
箫钰被他气得压根发痒，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不知变通了，没想到自己的底下人更不懂事，他就不能放在门口吗？
他逮着人骂了一顿，可犹豫片刻还是亲自来了一趟，眼看着东西被那个叫晖儿的丫头拿进去，他才打算走，却没想到刚转身林音就跑了出来，他唬了一跳，连忙躲了起来。
“爷，是不是你？”
箫钰心头颤了下，强行逼着自己抬脚，却不等一步迈出去，林音就再次开了口：“爷这匹料子是什么意思？大姐姐不想要了，所以丢给我了是吗？”
箫钰一怔，林音怎么会这么想？
他下意识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林音这么想也没什么坏处，反正昨天她已经对自己很失望了，现在不过是更失望一些。
他咬牙往前走，迎面却瞧见管家杨伯走了过来。
他附在箫钰耳边说了几句话，林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杨伯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声开口：“可要属下把人请回去？”
“……不用了。”
箫钰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去吧。”
杨伯退了下去，箫钰却迟迟没能回神，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转身看过去，果然是林音找了过来，她没有靠近，隔得远远地看着他。
箫钰也没再躲，抬脚朝她靠近了几分，目光极快地扫过她的眼睛，原本澄澈如水的杏眼此时布满血丝，一片通红，不知道是哭得还是气得。
他指尖蜷了一下，没敢再看：“那匹料子，当我替大妹妹给你赔罪。”
林音怔了怔才开口：“原来，爷也知道昨天是她错了。”
箫钰被这话说得无地自容，可惜一张饱经了边陲风霜洗礼的糙脸并没有表露太多细腻的感情，他只是扭开了头：“跟我去个地方吧。”
林音不想去，可念头只是闪过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哪有什么资格不想去？事到如今箫钰还肯给她个独处的机会，已经十分难得，不管是要去哪里，她都得抓住，她要用尽浑身解数去留住他。
“好。”
她低头应了一声，跟在箫钰身后往前。
这条路像是往园子里去的，也或者是往园子后面的什么地方，林音并不关心，她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和箫钰生气，不管怎么说，她都得为以后考虑，而且……他也是真的对自己好过。
“爷……”
她低声开口，“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爷那天能来一趟吗？”
箫钰一怔，林音的生辰。
他心里有些懊恼，他竟从来没有问过。
“是哪一天？”
“小雪那日。
小雪？
箫钰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可惜只看见了林音黑漆漆的发顶，他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抬脚继续往前。
这条路并不长，可两人却走了一刻钟才到地方，箫钰从未如此刻这般走得闲适缓慢，心里却并不觉得浪费时间，甚至有一刻还生出了很隐蔽的想法，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然而很快，一道身影便映入眼帘，对方远远站在院子里，正仰着头看秋日万物飘零的景象，眉宇间都是感慨，仿佛下一瞬就会出口成章。
他猛地顿住了脚，再没愿意靠近半分。
林音脚步也跟着一顿，可犹豫片刻还是撞了上去，随即捂着鼻梁痛呼出声。
箫钰被这一声惊得回了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连忙拿开了林音的手，通红的鼻尖映入眼帘，他搓了下手，才小心翼翼的去碰，却被林音抬手挡开了。
他眼神一暗，声音低软：“让我看看，万一伤了骨头，会有大麻烦。”
林音扭开头，无声的拒绝。
箫钰有些无措，好一会儿才低头略带强硬地拿开了她的手：“给我看看，我不会弄疼你。”
林音眼眶有些烫，听箫钰这语气，任谁都会觉得，他对自己是有情谊的，可只要林玉卿一出现，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她再次抓住箫钰的手：“爷不是不打算再理我了吗？管我疼不疼做什么？”
箫钰说不出话来，他何尝不知道眼下这举动已经过了他自己定下的界限，可他就是不放心，哪怕那伤一看就没有大碍，他也还是不放心。
“林音……”
林音两只手都抓了上来，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着他的手：“爷，别再那么对我了，好不好？”
她眼巴巴地看着箫钰，眼见他眼底都是挣扎，心里逐渐升起希望来，只要肯挣扎那就证明自己在他眼里不是无关紧要的，她还有机会，说不定不用兵行险招就有机会。
“箫将军，有礼了。”
一道陌生的男声忽然响起来，林音一愣，越过箫钰的肩膀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个略有些眼熟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她不知道府里有外客，想起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忙不迭起身打算离开，却被箫钰抓住了手腕。
在那体温透过衣物传过来的时候，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她下意识甩了甩，却没能甩开。
箫钰察觉到了她的抗拒，语气很是急促：“林音，他是国子监的教习，人品端方，家室清白，是我从……”
“住口！”
眼见挣脱不开，林音情急之下失声喊了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显然是猜到发生了什么，却还在自欺欺人，“我还得去和老夫人请安，我得走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手腕已经通红一片，可她却像是不知疼一般，挣扎的越发剧烈。
箫钰不得不松了手，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他眼底闪过隐痛，可还是将林音那句抗拒至极的话说了出来：“他是我为你挑的夫婿，林音，你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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