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府以军功立足,家中尚武,兄弟姐妹们秉性爽直,不拘小节,”箫钰却一改之前的粗糙,当真解释了起来,话里还带着很明显的安抚意味,“你无需紧张,我会一直跟着你。”
最后这句话给了林音莫大的安全感,她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多谢将军。”
箫钰不大喜欢她这么客气,可专门为这个说一句好像也有些莫名其妙,只好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林音便换了衣裳出来,她选了内敛一些的若绿色,却是衬得她水灵灵的,仿佛用力一些便能掐出水来。
箫钰无意识的搓了下手指,恍然想起之前老夫人寿宴的时候,林音也是穿了件绿色的衣裳,那应当是她进了箫家门之后的第一次盛装打扮,只是不巧,遇见了安国公来闹事。
箫钰本以为当时情形那般混乱,自己该是记不清她当时的样子的,可现在看着她,那画面却十分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里,当时他策马疾驰回来,大老远就被人群里的那一点绿色吸引了注意力,他第一眼没能认出来那是林音。
她施了粉黛,梳了发髻,低领的衣裳露出了她纤细的脖颈,就那么站在台阶上,仿佛田里生出来的一株惹人怜爱的幼苗,而周遭的人,不管是宾客还是下人,都被衬成了灰扑扑的土壤。
就如同现在一样。
“将军,妾收拾好了。”
林音柔声开口,将箫钰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拽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看人家姑娘看得迷了眼,他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可很快又觉得自己既然将她当妹妹看,那妹子生得好,做兄长的多看两眼也不算失礼。
“这衣裳很适合你,回头让布庄多做两套,轮着穿。”
说话间他将那点不甚起眼的悸动压了下去,自然而然的半蹲下身,等林音伏上来,便将人一掂背了起来。
这几日他老老实实的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每日里带着林音在府里走动,他嫌轮椅麻烦,便回回都是这么背着,时间一久,连林音自己都习惯了。
“这次做了不少,妾身量还要长呢,做多了有些糟蹋。”
“给你的算什么糟蹋?”
箫钰反驳一句,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出了门,临到马车跟前,箫钰才将林音放在了车辕上。
“进去吧,到了地方跟着我喊人就成。”
林音点点头,慢慢挪进了车厢,箫钰也翻身上马,正要说出发,却瞧见郑嬷嬷竟然候在一旁。
“你怎么在这里?”
郑嬷嬷连忙解释:“先前爷教训了几句,老奴反省过后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听说今天您要带林姑娘去侯府,她又不认识人,爷您也不好一直陪着女眷,老奴就想跟去照料几分,也算是为之前的事赔罪。”
箫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郑嬷嬷可不是知错就改的脾性,可他毕竟不是心思细腻的人,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那你跟好她,她不怎么认路,别让她走丢了。”
“爷放心,老奴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
郑嬷嬷答应一句,连忙上了马车,却在转身的瞬间眼底的恭敬就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寒,走丢?
呵,她怎么会那么便宜林音呢?
虽说箫钰在镇远侯府也不算是外人,可他难得来一趟,所以侯府小公子还是特意来门前迎接了。
瞧见马车来他远远就招呼了一声:“子崮,这里。”
林音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个名字,神情有些惊奇,子崮?是箫钰的字吗?
箫钰察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问,只好叹了口气:“是我的字,三年前我弱冠,恰逢战事吃紧,我回不得京城,统帅便在军中为我办了弱冠礼,这是他给我取的字。”
话音落下他忍不住敲了下箫钰的脑袋:“锦绣庄里你答应的好好,说日后有话会说,结果都是糊弄人的,还是个小哑巴。”
林音抬手捂住了头,摆出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却很愉悦,箫钰兴许根本没意识到,他方才那句话里都是纵容。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侯府小公子已经迎了上来:“你小子可算是想起来走动了,上次来去匆匆的,老祖宗知道了还骂了你一顿,说你没良心,到了侯府都不知道给她去请个安。”
箫钰面露无奈:“你们也知道我现在一身麻烦,上次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牵扯你们。”
“别和我说这些,有话去老祖宗跟前解释,我可告诉你,姑母们都在,你这一关可不……”
小公子的啰嗦戛然而止,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这,这位姑娘是……”
他理了理衣裳,绕开箫钰就要上前:“小生镇远侯府第四子,付廷益,姑娘是……”
林音一下车就瞧见对方朝自己走了过来,连忙往箫钰身边躲了躲,她极擅长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这人并无恶意,但这仍旧不妨碍她趁机亲近箫钰。
这幅寻求庇护的样子果然让箫钰起了保护欲,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随即一把将人拽开了。
“这是我院里的人,你给我消停一些。”
他警告一句,还安抚的抓住了林音的手。
这付谦哪哪都好,唯独一样,见了姑娘就走不动路,先前他就很担心林音被他冲撞,眼下果然如此。
付谦啧了一声,倒是完全没意识到林音的小心思,话都是冲着箫钰去的:“怪不得都说重色轻友,果然如此,我不过是想和小嫂子见礼,你这就防备上了。”
箫钰摇了摇头,懒得理会,虽然他对林音处处保护,可他们之间并不是付谦想的那样子。
“我们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他和林音低语一句,拉着他就往前走,付谦追了上去,贼心不死的想和林音说话,被箫钰瞪了两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消停下来。
几人渐行渐远,郑嬷嬷这才下了马车,远远地抬头看了眼林音的背影,随即冷笑出声。
刚才在马车上她可是将几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四公子果然还是这幅德行,那今天的事可就好办了。
她先去见了个侯府的老相识,给人塞了个上好的翡翠镯子,又交代了几句话,这才匆匆折返回去找人。
等她到地方的时候里头一阵欢声笑语,镇远侯府的姑嫂是出了名的和睦,老夫人既然特意在这种时候将人送过来,侯府老祖宗自然要给面子。
此时正将人拉在身边坐着,引着她与众位夫人边说笑边引荐。
“这是咱们家小姑奶奶,她男人是今秋的廉察使,这几日府上人来人往的,若是闷了,去她府上最热闹。”
林音连忙起身见礼,对方很是爽朗:“什么廉察使,母亲最爱给女婿贴金,他不过就是个跑腿的,这姑娘我倒是喜欢,我清闲的很,你若是得空多去陪我说说话。”
林音再次道谢,这廉察使其实也是御史,只是负责巡查州县,大业的朝廷关系错综复杂,哪家那户都有个外任的官员,这廉察使又掌握着各州官的升迁,谁都不敢得罪的。
先前林音还不清楚箫老夫人为什么让她来这里,此时见了这么多人才看出来一点苗头,立刻便用心将人都记了下来。
郑嬷嬷也看明白了,险些咬碎了自己的牙,老夫人真是糊涂了,竟然让一个妾代表将军府出门走动,丢人现眼!
眼见箫钰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像是完全没意识到林音来这里有什么不妥,她连忙抬脚走了进去,临到近前才压下那些不好的情绪——
“爷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您不是还没见过侯爷和公子们吗?”
“不妨事,”箫钰虽然插不上话,可林音时不时会看他一眼,仿佛在找主心骨一般,这让他有些不忍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再等她熟悉一些我就去。”
郑嬷嬷狠狠一攥拳,指尖几乎撕烂帕子。
箫钰素来粗糙随性,什么时候这么细致了?
就算是真要细致,也不能对这么一个小贱人啊!
她越想越气,脸色不自觉有些扭曲,可最后却生生忍了下来,她不能表露出对林音的敌意,不然今天的事就办不成了。
她深吸两口气将恼怒压了下去:“您也不能去的太晚,回京后就没来侯府走动,这好不容易来了,又迟迟不去请安,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话合情合理,她本以为箫钰立刻就会走,却没想到他竟然先朝林音看了过去,眉心蹙着,似是有些放心不下。
郑嬷嬷气了个倒仰,箫钰果然是被迷惑了,林音这个小贱人!
好在她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只要事成,林音就会永远留在镇远侯府了。
“爷,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在侯府能出什么事儿?再说老奴也在呢,会照料林姑娘的。”
这次箫钰终于被说服了:“说的也是,那我就先去一趟。”
他起身和夫人们告辞,众人知道他要去见镇远侯,并没有强留,连林音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见人走了,便仍旧与夫人们说笑。
可不多时郑嬷嬷却急匆匆走了过来,满脸惊慌地抓住了她的手:“姑娘快跟我去看看吧,爷那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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