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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钰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回了明德堂，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箫老夫人发病中有些不认人，见箫钰凶神恶煞的，根本不愿意见他，一个劲的往后躲，大夫来了也不肯让人诊脉。
无奈之下箫钰只能作罢，却到底不放心，在厅外坐了下来，打算就这么守一宿，等明天早上老夫人清醒了再看看情况。
夜色漫长，他心神有些混乱，祖母怎么会和林音在一起？
难道真如郑嬷嬷所说，是因为先前被狗咬的事，所以记恨他，想要发作在老夫人身上？
可林音当真是那么恶毒的人吗？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这几天和林音的相处还是让他不自觉对这个人有了改观，虽然他仍旧因为对方的出身，和婚事被拖延而对她存有芥蒂，却已经将恶毒两个字从她身上剔除了。
可这次却……
是他看走眼了吗？
他神情变幻不定，郑嬷嬷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心里默默盼着老夫人明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这样林音就百口莫辩了。
虽然林音之前被吓坏了的反应，让她觉得对方可能不敢再亲近箫钰，可她还是觉得不够万全，最好还是狠狠责罚一顿，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才好。
她正在心里朝罗夫人念佛寻求庇佑，冷不丁内室里传来一声痛哼，那是老夫人的声音。
她一愣，箫钰却已经窜了进去：“祖母？！”
箫老夫人正捂着肚子蜷缩在床榻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来人，快找大夫过来！”
好在打从入夜大夫被请过来就一直没走，不多时人就过来了，很快就诊完了脉，说是吃错了东西导致的腹痛。
郑嬷嬷眼睛刷的一亮，罗夫人在天有灵，这是听见了她的话，在帮她啊！
“爷，一定是林音，老奴就说她引老夫人过去是不安好心，您现在相信了吧？要不是今天老奴在门缝里看见了老夫人，还去禀报了爷您，她这喂完了毒物再把人领出去往什么地方一扔，咱们根本找不到证据，她心思太恶毒了！”
箫钰的脸色漆黑如墨，却是先看了眼大夫：“祖母要紧吗？会不会危及性命？”
“不会不会，”大夫连忙摆手，“只是寻常的症状罢了，没那么严重，将军只管放心。”
箫钰这才松了口气：“如此就好……能吃药缓解吗？”
“能倒是能，”大夫眼见箫钰如此气势骇人，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是老夫人年岁大了，可能见效有些慢。”
“我明白，大夫只管开药。”
大夫这才退了下去，不多时红杏就张罗着在廊下安置了小炉子开始煎药。
箫钰此时才咔吧一声握了下拳头：“林音……”
林音猛地惊醒，外头天色已经亮了，她靠着床榻坐起来，心跳有些不安宁，正要下地，却只觉一片头晕目眩，这几日接连受到惊吓，她好像也有些撑不住了。
反正清苑的门被锁了，她也出不去，索性就靠回床头重新闭上了眼睛：“晖儿，给我倒杯茶来。”
晖儿过了片刻才应了一声，端了杯凉茶来，林音叹了口气，她年幼时候落下过病根，不敢吃凉的，这么多年了，晖儿始终记不住。
“我喝不得冷水，去烧热的来。”
晖儿吐了下舌头，灰溜溜跑走了。
林音实在是口干舌燥，她犹豫片刻，还是喝了一小口凉的，含在嘴里慢慢润着嗓子，可就在这一瞬间，房门忽然被推开，郑嬷嬷带着曹杜两人冲了进来，瞧见她还躺在床榻上，眼底阴毒之色一闪，随即抡起藤条，对着她脸颊就抽了下来，林音慌忙抬手遮住，随即小臂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郑嬷嬷却不罢休，抬手还要再打，林音一把抓住了藤条：“即便我是妾，也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来动手，郑嬷嬷，你凭什么？”
“凭什么？”
郑嬷嬷冷笑一声，手上一用力就想将藤条拽出来，可林音那小小的身体竟然满是韧性，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抽动，反倒被晃的险些栽到在地。
她脸色一黑，没再继续纠缠，只是阴恻恻地开了口，“就凭爷的吩咐。”
她看了看身侧的曹杜两人：“两位嬷嬷，爷吩咐了，这几日要教会林姑娘《孝经》，若是稍有懈怠，不必客气，如同我方才那般教训就是。”
林音心口猛地一沉，郑嬷嬷如此猖狂，大约真的是箫钰下的令，莫不是箫老夫人醒过来了，却不记得昨天的事？她引诱老夫人的罪名是坐实了？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吗？
她苦笑了一声，虽然受冤枉已经是常态了，亏她以为这箫家和林家多少都有些不一样的，原来并没有。
“她就交给你们两位了。”
郑嬷嬷冷冷乜了林音一眼，转身走了，曹杜两人关上门，这才看着她叹了口气：“林姑娘，咱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可用些心吧，不然咱们也不能徇私。”
用心？
既是有意为难，即便她用心，又能如何？
短短一上午，林音胳膊上便多了五六条印子，她没有喊，等送了两人出去，她才坐在桌前，撩起袖子沾了清水一点点擦拭那些伤痕。
晖儿这才露面，站在门边带着哭腔喊姑娘。
林音头都没回：“出去。”
晖儿没敢多言，委屈巴巴地跑走了。
林音却在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晖儿指望不上，她素来胆怯，有事就躲，但凡有一分可用之处，林夫人当初也不会把这丫头指给她用。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希望对方能安慰她两句的，可连这一点，晖儿都做不到。
擦拭着伤口的指尖慢慢颤抖起来，林音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仰头闭上了眼睛。
林音，不必难过，你反而要庆幸，庆幸箫钰只是用慢刀子磨你，而没有和林家似的动家法要了你半条命，只要还能喘气，就要挣扎下去，只要挣扎的够努力，迟早会得偿所愿的。
箫钰搓了搓指腹，心里有些不知来由的烦躁。
林音既然敢对祖母下手，那她遭受任何惩罚都是咎由自取，他没有理由怜惜对方。
可他就是有些说不出口的不安，只能抬手一下一下揉着额角，试图借此冷静一些，冷不丁郑嬷嬷自外头走了进来，虽然没开口，可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喜色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箫钰蹙了下眉头，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回爷，老奴刚刚送了两位嬷嬷离开，她们说今天已经将姓林的好生教训了一顿，往后几天一定教的她规规矩矩的，再不敢动鬼心思。”
“还有吗？”
郑嬷嬷被问得一愣，箫钰就交代了她这件事啊。
她摇了摇头：“除了这没旁的了，爷是指什么？”
箫钰却没再开口，他只是希望郑嬷嬷这份高兴是有旁的原油，可现在看来，只是因为林音受罚了而已……那女人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他挥了挥手，示意郑嬷嬷可以下去了，郑嬷嬷却没动：“爷，这都到午饭时辰了，您该用饭了。”
箫钰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本以为这一眼足够让对方闭嘴，可没想到竟然还有声音响起来：“不吃饭怎么行呢？事再大也不能耽误吃饭。”
箫钰彻底烦躁起来，扭头朝郑嬷嬷看过去：“我说不吃，听不懂……”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郑嬷嬷已经退了出去，刚才她站的位置上此时空无一人，箫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朝另一侧看过去。
箫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被红杏往外头一步步走过来，刚才那句话正是出自她口。
箫钰连忙迎了上去：“祖母，您怎么样？”
“年纪大了，吃了不克化的东西，难免会有点不安生，不用担心。”
箫钰揉了下眉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老夫人，她这是被人害的。
“还好昨天那丫头拦着我，没让我多吃，不然今天怕是一天都下不了地了。”
老夫人絮絮叨叨的继续开口，箫钰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话音落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您说谁？”
“就是你那小媳妇啊。”
箫老夫人身体还算虚弱，可精神却好了许多，“我昨天去瞧她了，也没有府里说的那么不好，你怎么就看不上啊？”
箫钰懵了片刻才从这话里反应过来什么，腾的站了起来：“祖母，昨天你是自己去清苑的？！”
他忽然拔高的嗓门唬的箫老夫人往后缩了缩，随即嗔怪地瞪过来：“我是年纪大了，还没聋呢，小点声我听得见……”
抱怨完她才回答孙子的问题：“是我自己去的啊，人家小姑娘离开父母来了咱们箫家，受了委屈你也没给人家一个公道，我这做长辈的不得去安抚安抚啊？”
抱怨完她才回答孙子的问题：“是我自己去的啊，人家小姑娘离开父母来了咱们箫家，受了委屈你也没给人家一个公道，我这做长辈的不得去安抚安抚啊？”
“那您的腹痛？”
“刚才不是说了吗？”箫老夫人嫌弃地瞥了眼孙子，“贪嘴多吃了两口，腹里就闹腾了，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对了，我昨天是犯糊涂了吧？后面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没给人家姑娘惹麻烦吧？”
箫钰却顾不上回答这个问题，转身就朝着清苑去了，到了门前看见门环上拴着的铁链才反应过来，今天的惩戒林音已经受完了，他来这里也没用。
“打开，以后不用关着了。”
吭哧半晌，他才开口吩咐，两个粗使婆子不敢违逆，连忙开了门。
可看着那大开的门洞，箫钰却迟迟没能迈开脚步，他不自觉想起昨天林音几次试图和他解释，都被他置若罔闻的情形来，有些难以面对。
先前被关在后院的事，他还以为林音有故意为之的嫌疑，可看刚才郑嬷嬷对她的敌意，他才觉得她可能是真的受害者，那件事都还没给她公道，现在又因为祖母的事，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冤屈。
他挠挠头，还是没有脸进去，只给婆子递了个眼色，让她往里头喊了一声。
婆子会意：“林姑娘，你的禁足解了。”
箫钰下意识躲远了一些，可院子里却并没有回应，林音既没出声，也没出来，仿佛她不在这院子里一样，安静的无声无息。
箫钰心里越发愧疚，挣扎片刻转身回了武轩。
“小石，开了我的私库，找些金银首饰给林音，再传句话给她，就说这次是我误会她了。”
小石挽着袖子跑过来，老夫人走丢的事情闹那么大，她自然也知道了，昨天说是林音做得时候她就不信，还替林音求过情，奈何人微言轻，根本没用。
“我就知道林姐姐不是那种人。”
小石嘀咕一句，很为林音得了清白高兴，转身去了库房，不多时就收拾了一匣子金银首饰出来，虽然小丫头眼光不好，没什么珍品，可毕竟是真金白银，还是很值钱的。
“送过去吧。”
眼见小石走了，林音心里一松，不管怎么说，林音也是庶女出身，贪财是本性，这么多东西应该足够弥补她这两次的委屈了。
他放了心，换了套衣裳去练武，可一套拳还没打完，小石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那个匣子。
“怎么回事？”
他拧眉问了一句，小石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林姐姐就拿了一根金簪子，让我给了厨房的周娘子，她还让我给爷您捎句话，说您的意思她明白了，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多生事端，请您放心。”
箫钰眼底闪过羞愧，林音的确是个玲珑心肠，看出了他这笔补偿背后的意思，他的确是在封林音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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