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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琛盯着程书玉苍白的脸，没有回话。正当阿稚又要开口劝说什么时，祁琛突然道：“阿稚，这件事情，要等你主人做决定。”
阿稚咬着下唇，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可是后院中的桃树已经开始枯死了，主人他……”
“阿稚。”祁琛严声打断他，“听话，他会好起来的。”
阿稚：“……”
过了一会儿，阿稚有些手足无措，胡乱道：“我，我去给主人弄些吃的，等他醒了肯定饿了。”
他揉了一把眼睛，狼狈地跑了出去。
阿稚离开后，祁琛便瞧见了院子中的桃树，早已不似他最初来的时候那般生机。
祁琛不放心阿稚，帮程书玉盖好了被子，还是选择跟出去看看。只是没在楼下看到阿稚，只有左媛在。
“阿稚在后院呢。”左媛说。
祁琛刚到后院，便看见阿稚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走过去，在阿稚身边坐下。
“这棵桃树，是我和主人的牵绊。”阿稚说。
“我知道。”祁琛说。
他很早就猜到了，阿稚和程书玉的关系。
两人坐在院中的台阶上，阿稚手拿着小木棍杵在地上戳来戳去，他带着些肯定的语气问:“哥哥，你其实知道怎么结束主人的这个梦对吗？”
“……”
祁琛少见的沉默了。
阿稚又突然说:“哥哥，你知道我诞生的初衷是什么吗。”
“什么？”祁琛轻声问。
“他说，”阿稚顿了一下，“希望我能帮他记得。”
……
那是阿稚在意识还不完整的时候听到的模糊的两句话。
“希望你记得这些过往，记得这些人。”
“也帮我，记得祁琛。”
再后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趴在昏迷的程书玉床边。
他知道，这是创造他的人。
他独自一人照顾程书玉，直到他醒过来，已经过去了两年。他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忘记了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清清楚楚地，刻在阿稚的心里。
他帮主人保存着，直到有一天主人需要。
后来，他在苟老板的小卖部里看到祁琛，第一眼他就确定，那是对程书玉很重要的人，于是他主动和祁琛搭话，主动和祁琛聊起程书玉，凭着自己脑海中程书玉所有的记忆。
那个时候祁琛告诉他，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个地方，困了许多人，也包括程书玉。
这是程书玉的梦。
所以他们商量后，开始尝试着找寻所有困在这个梦里的人，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对程书玉有印象。
阿稚凭借帮程书玉接委托的借口，带程书玉见了很多人，之后将那些所有对程书玉有印象的人记载在册，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房间的抽屉里。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回到现实中去。
……
“阿稚，我说过了，这件事情，要等程书玉醒了做决定。”祁琛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哥哥，你看。”阿稚指着眼前的桃树，明明语气是那样平静，可看上去却是如此哀伤，“我跟主人的牵绊快要断了。”
“阿稚。”祁琛又唤道。
“哥哥，你听我说。”阿稚转过头，盯着祁琛，一字一句道：“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以主人现在的状态支撑不了这个梦境，主人该离开这里了。我记得你很早以前和我说过，你只希望主人好。哥哥，我也一样。”
他希望程书玉好，不管在什么地方。
祁琛：“……”
“哥哥，你和主人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不能被困在这里。”阿稚双眼通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一滴没落下来。
“失去你他不会好的。”祁琛说。
“你会陪着他的。”阿稚依旧固执地说。
“你听话，等他醒了我们再做决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但他们都知道，如今这个梦境已经岌岌可危了。
依靠程书玉现在的精神状况难以撑起这庞大的世界，倘若程书玉死在这里，尽管梦境会因此消散，但梦中所困的无辜之人也会因此被毁灭，那么他们长久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
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有且只有这么一个。
可这让祁琛怎么选择，在程书玉不知情的情况下，独独牺牲一个阿稚？
“哥哥，你带主人走吧。”阿稚又说。
祁琛：“……”
祁琛忽然觉得力不从心。
自八年前分别后，祁琛用了各种办法搜寻关于血祭的信息，他查遍了古籍，试图找寻一些相关的资料，哪怕是毫无用处。
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有没有用，不知道能不能解决。
可他还是去了，带着这个没有把握的办法，进了程书玉的梦里。
他想，如果能带程书玉回到现实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他也想要陪程书玉留在梦里，尽管程书玉不记得他。
隔着窗户对视的那一眼，祁琛等了八年。
沈绾那个梦里，程书玉再一次提到了那个禁术，刚好给了祁琛试验的机会，来证明那个没有把握的办法究竟有没有用。
事实证明，祁琛是成功了，所以初见时没有表露的情感和思念，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几乎是毫不掩饰。
可是偶然间，祁琛想到了阿稚。
那个一直陪伴在程书玉身边的少年。
他很确定，阿稚出现在程书玉身边不是偶然，是当年程书玉给自己留的后路？应该不是，那个时候的程书玉哪里会知道解开这个梦的办法。
那是为什么？
忽然，祁琛总算意识到，那个在程书玉身边，帮他处理生活琐事，帮他记得所有古书上的术法的少年，承载了程书玉过往所有的记忆。
那是程书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偶然间为自己创造出来的，离开这个梦的方法。
所以祁琛动摇了。
他不再将程书玉带离这里视作当下的第一目标，他了解程书玉，对现在的他来说，阿稚是他的家人，绝对不能出事。
他开始回避，他怕接触太多程书玉就会想起来太多，那样可能会对阿稚有什么影响，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想要靠近他。
于是他想，就这样也很好，程书玉出不去，他就留在这里。
像最初进来前想的那样，留在他身边，和阿稚一起。
尽管程书玉始终无法完整地记起过往。
可如今，他努力想要保全的人却固执地告诉他，“你带主人走吧。”
而他竟然毫无理由反驳。
良久，阿稚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拖着袖子伸了个懒腰，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桃树下，抬起头望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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