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依旧坐在蒲团上,李七斤并不敢招惹她,柳知知胆子大些,但看到银铃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发怵。
李七斤小心翼翼在摆了一桌的美味佳肴里,用筷子各夹了一些放在小碗里,然后递给了柳知知,柳知知眨眨眼,端着碗走到银铃身旁。
“姐姐,张嘴……啊——”
银铃睁开眼,垂眸看向柳知知送到她嘴边的食物:一块红烧肉。
这东西她认得,在幽墟,陆曳给她做过,只是那时尝不出味道,那东西也没有味道,不过是术法幻化出来的。
她又看了看柳知知期待的眼神,还有因为举得太高太久,而有些发抖的手,迟疑片刻,还是张开了嘴巴。
入口粘软,有些糊嘴,轻轻咀嚼,有汁水在口中四溢,味道和糖葫芦有点像……不对……也不是那么像,而且口感不同,不硬,也没有糖葫芦那种怪味……
柳知知还没来得及阻止,这块肉便被银铃咽下去了。
“哎呀!姐姐!你怎么咽下去了!”
“这是什么味道?”银铃舔了舔嘴唇。
柳知知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头看向李七斤。
李七斤倒也不客气,夹了桌上碗里的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嗯……甜咸口,糖放的多了点,还有醋,肉炖的时间刚刚好,不老不烂……”
银铃听着,逐渐开始认知了味道。
就这样,柳知知碗里的糖醋鱼、白斩鸡、莴笋虾仁……银铃尝了个遍,且后面都被柳知知和李七斤盯着,没咽下去。
吃的差不多了,李七斤收拾碗筷残羹,而银铃此时尝了食物的美味,腹中一顿乱叫,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舒服,恨不得将这些嚼过又吐出来的吃食全都咽下。
如此看来,这扶摇宴上的试炼,倒是值得一试。
不过,这修行停滞不前……
她看向了书案上堆成山的两摞书,而后将李七斤和柳知知都赶了出去,自己坐了下来,翻看起来。
这一堆书,有仙门史记、历来飞升成仙的前辈传记、凡尘异闻录、弟子试炼纪要……可这些看起来,就像银铃在幽墟看过的凡间话本,一本什么术法心决之类的都没有。
银铃想着谢不言说的静心,眼下她也没别的办法,正好肚子有些难受,只得耐下性子,一页一页翻看着。
要说这凡间事,银铃知道的也不少,毕竟幽墟的鬼再稀罕,也是人变的,可这仙门事,她确实知之甚少。
不知看了多久,许是她咽下的那块红烧肉反上来了,她一个毫无防备,呕了出来,虽说没弄到书上,但这一个猝不及防,将旁边堆起来的书打翻在了地上。
她忍着恶心,将那一小摊秽物弄干净后,捡起地上的书,却无意间打开了一页,上面“罗骰”两个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旁的她倒是都知道,只是这句:可载鬼身,无视禁制封印,随携者出入。
她皱起眉头,心中不安感愈发强烈。
如果是真的,那么孟真很有可能附身她的罗骰,跟着她出来了,他在须弥境里没撕了她,仅是断了她一条左臂,这点就很奇怪。
当时换到上清界,他分明有机会的,却躲在暗处……
银铃有些烦躁,她分明只有陆曳一个仇敌,怎么来了浮玉山,又多了个孟真?如果他已经出来了,躲在什么地方,要是不找她麻烦倒还好说,万一他闹起来,让这些修道的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然,还是撤吧?
心里有了退意,但银铃这脾气,自是不肯承认自己想开溜,内心无比纠结,可留在这浮玉山都是好处,她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借口,好让她心安理得的下山去。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她有些烦闷,推开门走了出去。
浮玉山的夜晚比凡间的亮堂些,许是山高,离天上月也近些。
谢不言的院子还算清净,周围静悄悄的,银铃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想来自己做人也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她运气好,原本,她可能已经灵识四散,要等上好久好久才能重聚意识,可如今侥幸存世,心气反倒急躁起来,却不知是好是坏。
嗯?
银铃的视线落在了屋顶房檐上,那一袭红衣只影独酌,夜风微拂,此时的谢不言看上去……有些可怜。
这不是银铃第一次觉得他可怜了,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是个废物吗?
“哎!谢不言!”银铃对着他喊道:“你不是要我陪你去什么地方吗?你不是想看看那里有什么吗?”
谢不言闻声回过头来,又恢复成往常那不靠谱的模样,半分可怜也瞧不见了。
他笑着起身,从旁边的梯子上爬了下来。
“怎么?晓得知恩图报了?要报答为师了?”
银铃看着他缓缓朝自己走近,走得摇摇晃晃,似是喝了不少酒。
这酒有那么好喝吗?
“不陪你去,想来你也不会肯教我些真本事。”
“不急,等扶摇宴结束以后,你再陪我去吧。”
银铃有些不解,“为什么?你想看看有什么而已,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吗?再说了,你不教我真本事,我拿什么去和那些人打架?”
谢不言神神秘秘地笑着,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放进了银铃的手心。
“什么啊?”
银铃低头看向自己手心,第三颗罗骰?
“有运气,你还怕什么?”
“这个不是王富安的吗?你从哪偷来的?”
谢不言得意洋洋道:“他虽未入浮玉山,但这东西已经作礼送来了,我从掌门那儿要来的,如今这王家气数也是尽了,日子想是不好过了,这不比你当初杀了那夫人来的更妙?”
银铃撇撇嘴,“单靠运气就能取胜?你们这扶摇宴的比试也没什么水准。”
“单靠运气自然不行,来,今夜为师就教你些真本事。”
银铃眼前一亮,“真的?”
“为师骗天骗地,唯独不骗你!谁让你是我唯一的乖徒呢?”
谢不言说着,便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个铜板,放在银铃眼前晃了晃,然后找来根绳子,吊在了一旁的树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厉害的术法,是为了什么?”他站在树下,看向银铃。
“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达成心中所愿,扫除障碍,随心所欲,无人能敌。”
谢不言摇摇头,“你说的只是感受,是空洞的,千人千愿,你的障碍也未必是旁人的,我只问你,这厉害的术法如何界定,又是何目的?”
银铃听不太明白,目的不就是为了随心所欲,快意恩仇吗?如何界定……
谢不言见她迷茫,遂指了指身旁的铜板,“界定之法很容易,便是这个。”他走向银铃,“这铜板轻巧,悬绳于此,随风而动,钱眼与你此处看去,不易辨认,正如人身上的穴位要害,你若不能命中,术法招式再玄妙,也是枉然。”
“你是说,界定之法就是命中?”
“所谓厉害的术法,目的只有一个,是否能击退或重伤,甚至是诛杀对手,故而命中与否,才是其中的关键,这书上无数的术法心决多是障眼之法,亦或是为了更准确的命中,亦或是迷惑对手的虚招,所以,只有这‘命中’二字,才是实。”
银铃不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一个铜板而已。”
谢不言笑了笑,递了根针给她,“那你便练着吧,先试试这绣花针,十步开外,能否命中,等这针穿过了钱眼,你再来找为师吧。”
说罢,他便甩甩衣袖,扬长而去。
银铃看着手里的绣花针,轻蔑一笑,她可是幽墟鬼主!这还能难倒……
能难倒。
十步开外,银铃手中的针连两步之外都到不了,更别提命中那铜板的钱眼了。
都怪这身体太过孱弱,一点力量都没有。
银铃自是不服气的,她怎么能做不到?她是谁?她不可能做不到!
接下来的时日,她反正本来就是不用睡觉的,于是便日夜盯着这铜板,连屋里的蒲团也挪出来了,手酸到不行了,便于蒲团上打坐凝神,如此下来,久不见长进的修炼,竟有了突破,逐渐能自引灵气入体,存些修为了。
七日不到,她已能借着修为使力,将那绣花针打在铜板上了,只是命中钱眼还是不行。
她渐渐领悟到了谢不言所说的静心,心之所想,如这钱眼,一件足矣,不必太多,若是又记着仇恨,又记着屈辱,难免心浮气躁,事急必不能成。
如今她眼中心中只有那铜板,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当起来。
终于,第十日,她命中了。
然而,谢不言似乎故意为难她,这次拔了她一根头发,又给了她一本穴位谱,要她在五日的时间内将这书上内容烂熟于心,将这发丝在五步开外命中钱眼,扶摇宴的试炼,她才能一争头筹。
又是没日没夜的练,可时间紧迫,且这次难度更大,她静不下来。
头发不比针,头发是轻软的,几乎没有分量的,这次便是半步之外都到不了,如何能命中五步之外的铜板钱眼?
她停了下来,盘膝于蒲团之上。
谢不言说,命中才是最关键的,那么练习这最关键的,又是为了什么?扶摇宴?
她似乎陷入了谢不言的陷阱,不,她是陷入了凡人的陷阱,为了生存、面子……那些杂七杂八的,她浪费了太多精力。她想修习厉害的术法,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扶摇宴,她是为了手刃陆曳,将他千刀万剐!
既然如此,何必在意时间?五日不成那就十日,十日不成那就一月!
她再次起身,眼神变得坚定,原本为了自己的面子,并不打算用慕千月给的修为,可现在她管不了那些了,无论方法是什么,只要目的达到了,就是赢。
金秋九月,山上的桂树都开了,桂香轻软,清幽宁静,浮玉山热闹起来,三年一次的扶摇宴,就在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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