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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元福怎么可能忘记沈司瑾,任何认识过沈家母子的人都不会忘记他们。
这对母子实在是太特别了,在那样一个保守封闭的小镇子里,在那样一个女性都还不敢出头的地方,杜嫣大概是周边小区里面第一个能当上服装厂主任的人,她没穿过围裙,下班也从不拎着菜篮子,她跟小区里面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她的头发总是梳的整整齐齐,她总是穿着香港电影里面才能看见的职场套装,像是画报里面走出来的女明星一样,而她的儿子,也是电视里面才能看见的天才少年。
这样从小就聪颖、长得还好看的孩子,注定会成为以后地方台联播三天的高考状元。
这一家母子二人太特别了,就算后来许元福带着自己的家人又去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这样优秀的人也再没遇到过第三个。
所以许元福认出来了,那是沈司瑾。
就在他短暂怔愣的功夫,许迦南已经带着沈司瑾挤出人群,来到了许元福的面前。
“爸,你傻啦!”许迦南大声的嚷嚷着,但是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许迦南就算抬高了声音,也并不突兀。
沈司瑾站在许迦南的后面,对许元福礼貌的问好:“叔叔好,贸然来打扰,希望您别介意,我就是想看看您和阿姨是否还好。”
“啊……哎、哎……”许元福那张脸已经笑出了深褶子,他手忙脚乱的接过了沈司瑾手里的东西,甚至把那只包都给接了过去。
沈司瑾被他抢了东西,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才哭笑不得的说:“叔叔,我来就行了。”
许元福瞪着眼睛,看着手里那两瓶只在厂长家里见过的飞天茅台,惊讶的说:“你来就来了,怎么还买这么贵重的礼物。”
沈司瑾一边伸手要去把许元福手里的袋子拎过来,一边说:“我上门来打扰您,总不能空着手来。”
许元福还要说话,许迦南在一边不乐意了:“爸!爸爸,这里风大,咱们去车里说行不行呀,您别退拒了,我说过哥哥了,没有用,说不过他!”
许元福:“……”
许元福招呼着两个人上车。
车子里,许元福还是念念叨叨的说他。
“我跟你阿姨这些年都好,只不过当初情况实在糟糕,才悄悄的走,怕连累你们这些邻居。”
什么情况,那时候的人都是知道的,毕竟大过年的,那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门来又砸又闹,甚至还闹到了孩子的学校去,不光是整个幸福小区,这事儿在那片不大的小镇子都是出了名的。
那时候的沈司瑾已经明事理了,他知道,许家人必须要躲出去,就跟当初沈家破产,杜嫣必须带着他躲出去一样,因为许迦南时刻处在危险之中,说不定还会跟他一样,遭到绑架。
所以,在后来的时间里,他才会慢慢释怀。
只不过心中却落下了一份偏执,像是一道隐秘的疤,等到他走出去,站得很高的时候,那道疤似乎就被其他光芒所掩盖,但是只有身体才知道,其实还是存在一些酸涩的介怀。
直到与那比草莓糖一样甜的小姑娘相遇之后,才终于重新解开。
“你妈妈现在也还好吧,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大学毕业了?”
“你不知道啊,南南一开始是被她小姨给骗走的,她还不知道呢,在外头见了什么新鲜东西都说要买回去送哥哥,后来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成宿成宿的不睡觉,哭,哭着要回去找哥哥,你真是比亲哥还亲那……”
许迦南一开始还安安静静的听着,真的很奇怪,从前她只当这里是客居的地方,结果沈司瑾来了,沈司瑾和她爸爸坐在一辆车里,他们说着以前的事情,她竟就觉得,自己终于回到家乡了。
只不过许元福的话越说越不靠谱,把她的老底都给掀了,许迦南匆忙打断了许元福的话,悄悄从后视镜里面看坐在后面的沈司瑾,沈司瑾也在看她,唇角有一抹很浅很浅的笑,那笑意虽然浅淡,但是却盈满了温柔,把许迦南的心看得突突直跳。
许迦南赶紧转移话题,转头问许元福:“爸爸,你告诉妈妈哥哥要来了吗?”
许元福开着车,哈哈一笑说:“没有呢,咱们不告诉她,也吓她一跳。”
许迦南乐了,她说:“我妈今天还在上班吧?”
许元福说:“没有,请假了,知道你今天回来,在家给你做了一桌子好菜呢。”
许迦南高兴了,她说:“哥哥,你等会儿一定要尝尝我妈的手艺,我妈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窦春燕的工作轻松,因为丈夫升职加薪,她最后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有了,年轻的时候因为过度操劳腿上染了毛病,一累就疼,所以许迦南和许元福都不愿意她做重活儿,现在窦春燕还是干后勤的,钱少,但是比原先的工作轻松很多,请假是很容易的事情。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一直开进了镇中的一座没有电梯的老小区,进去就有热闹的声音,放假了,孩子们全都在外头疯跑,热闹的不得了。
窦春燕正在楼门前面站着,手里拎着个袋子,像是从超市买东西刚回来,旁边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妇女,不用想,这肯定又是碰见了什么新鲜事儿,得说叨一会儿呢。
车子停下了,邻居们都认得,这是许元福的车,窦春燕早就看见车里的丈夫和女儿了。
她转头跟几个阿姨婶子说:“先不聊了,孩子回来了,我得赶紧接着做饭去。”
她刚才是没有酱油使了,才下楼的,小卖铺也近,就在隔了一栋楼的地方,结果回来的时候碰见几个姐妹,就忘了自己要干嘛了。
几个阿姨都说:“啧,南南变化越来越大了,现在又时髦又水灵,一看就是大城市里回来的。”
窦春燕笑得骄傲。
旁边的婶婶说:“南南在大学还没谈对象吧?我表哥家有个儿子今年也上大学了,也是在香海,要不让俩孩子见面聊一聊,大学了,能谈对象了。”
窦春燕却推拒说:“她还小呢,等以后毕业找了工作再说。”
她知道王婶婶说的那个人,那个孩子长得又瘦又矮,她不是很满意。
当妈的就是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闺女。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后车门也被人给打开了,车里又走出一个人。
这年轻人个子高挑,身形板正,白皮耀眼,短发利落,一副雅致温和的模样,跟电视里面的明星一样气派。
不对,现在的电视里也没几个好看的演员。
总之,这个年轻人站在这里,就像是走错了频道,像是被人强行抠图下来粘在这里的一样。
他应该出现在摩天大楼,或者是杂志封面,哪里都不该是这里。
许元福喊:“老婆,你看是谁来了?”
沈司瑾拎着礼盒,朝窦春燕笑了笑:“阿姨,您还记得我吗?”
不等窦春燕认出面前的年轻人到底是谁,周围的阿姨婶子们就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天嘞,长得这么好看,这年轻人是谁啊,是许家的亲戚吗?”
“不像,许家什么时候有这门亲戚了,你没看他是跟南南一起回来的吗,八成是在学校里面交的男朋友……”
“可是看着不像是大学生呀……”
“那可是大城市,没准是研究生,没准是当老板的,甚至是明星呢!”
终于,讨论声越来越大,窦春燕旁边的阿姨拉着嗓门问道:“南南,这是男朋友吗?”
这话一出,不知谁又来了一句:“老许家的女婿上门啦!”
“还带了那么贵的礼物,天嘞,一看就是个有钱的……”
“不是不是……”许元福一个头两个大,“这是老家邻居的孩子,以前天天来我家吃饭,亲生的一样……”
许家人闹闹哄哄的进了屋,窦春燕一边剜了丈夫一眼一边朝沈司瑾笑:“小瑾长这么大了……你别介意啊,那些人就是嘴巴大,其实没坏心思……”
沈司瑾说:“阿姨,我知道的。”
窦春燕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眼中闪过几丝怀念,大概是想起了从前住在安阳镇的那些日子。
窦春燕说:“你们父女两个也不告诉我小瑾要来,那我得多准备几个菜才行呀……”
沈司瑾说:“阿姨,不用那么麻烦。”
窦春燕不容分说的将沈司瑾推到了客厅里面:“就把这当自己家,先跟南南待一会儿,马上咱们就吃饭了。”
许元福被拽去厨房帮忙了,许迦南还听见窦春燕小声问,俩孩子是怎么遇见的。
这件事,刚才在车里的时候,许迦南就跟许元福说了,当然,是略去了捉奸那种让人尴尬的桥段。
许迦南跑前跑后给沈司瑾倒茶,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沈司瑾的高乐高,那时候沈司瑾不喜欢喝那个东西,窦春燕又嫌贵不给她买,沈家的高乐高就是都是被她给喝光的。
许迦南乐了。
沈司瑾问她笑什么,她就说自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许迦南忽然蹦起来说:“哥哥,你想不想看我的照片呀,我这里有很多照片呢,还有咱俩小时候的合照呢!”
当初搬家虽然匆忙,但是许元福可没把这些东西落下。
沈司瑾闻言,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说:“行啊,正好也给我瞧瞧我那大头贴。”
许迦南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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