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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种种,算作一梦浮生,唯有心口的疼痛绵绵密密地散开,一更又一更梆子敲着。
姬襄痛得大口喘气,费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恍然,不再是她住了七年的道观,而是一间陌生的宫殿,嗅到的也不是朽木腐烂的味道,取而代之是一股淡淡的沉香。
她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虽然这间宫屋算不上好,但该有的一应俱全,用物品阶不太看得出,却也绝不是一般宫人所住的地方。
喉间的咳意难以忍受,她低声咳了几下,殿外的宫人听到动静,赶忙推开门,略松了一口气道:“您醒了?”
姬襄听她略为含糊的语气,有些疑惑,只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您的话,未时了。”宫人招呼着外面的婢女将汤药送进来,边回道。
见着姬襄的脸色还是不好,她忙将汤药呈上,“何太医说,您自远地回京,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又是风寒侵身,就给您开了这方子。”
姬襄接过,不动声色地闻了闻,确实是治风寒的方子。
宫人见着姬襄迟迟不喝,稍稍低了低声,“奴是明淑王姬的人,这药奴盯着熬的,您尽可放心。”
明淑王姬……
姬襄忽的愣怔,从久远的记忆中想起这个尊号。
雍朝明淑王姬,姬问虞,后来人多数只记得她出阁后的尊号。
三嫁异族的呼烈王后。
以及她的长姐。
*
用过药后,宫人退了下去,殿内彻底静下来。
姬襄仔细打量着这殿内的物什,有些明悟,为什么这宫屋算不上好,陈设却齐齐全全,甚至因她染风寒,火盆里烧得还是无烟的银丝碳。
因为有人用心打点着这一切,毕竟宫里尽是拜高踩低的势力眼。
更何况,她不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帝姬,只是连身份都需含糊不能提的一介庶人。
直到现在,姬襄才无比确信。
她重生了,重生到刚从远地回京的初秋。
在此半月前,她还是被流放在远地的罪人,自顾自地收拾着恩师留下来的农地,那位远道而来的帝使带来一道圣令,命她即刻启程回京,不得耽搁。他笑着道大喜,目光极其复杂。
如今圣上年迈,久未上朝,为着那位置,众皇子们及其母族势力斗得头破血流,京城局面波谲云诡。
宫中却冷不丁传出一道旨意,让这位流放远地的庶人回京,缘由未知,引得各方势力都将目光投向这位曾经的明华帝姬。
但众目之下,寸步难行,京中不愿她平安回京的势力更是多不胜数。
这帝使想的通,姬襄也想的明白,她抬起沾了些泥土的手接过这道明黄色的圣令。
现在的她无力,也不能拒绝回京。
这一路上却意外地没出什么问题,她乘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进了京,也进了宫,被人领到这间宫屋,待了月余。
她记得起初这屋子什么都缺,门窗漏风,床被单薄,更是没有什么炭火,虽说是初秋,但到底是冷下来了,她很快就染上风寒。
想来是送饭的宫人发觉才报上去,捏着六宫之权的谢贵妃派人请了太医。
姬襄缓缓闭上眼,应是她病的消息传出去,那位有所表态,其余势力才按捺下去,让长姐能有所照应。
这一场病来得凶猛,却也让她有些辨清宫中一些人的态度。
果然,那位命她回京绝不是突然兴起,必定出于某种缘由,但好在虽说现下危机四伏,至少性命无忧。
药效渐渐发作,想到这一处,姬襄松开紧绷的思绪,睡意袭来。
这一遭下来,她还是有些累了,放任自己陷入睡梦中。
*
这一觉睡得沉,梦中模糊闪过些混乱记忆,她行走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上,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踽踽独行,好在后来天光大亮。
姬襄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沉,入目是床边一盏极其精巧的玉钩云纹宫灯,以细木为骨架,镶以近乎透明的绢纱,四角琉璃为饰,灯屏的二十四幅丝帛画似是出自不同大家之手,她仔细辨了辨,其中一幅甚至是前朝遗絮散人的真迹,拿价值千金的画作做灯屏,饶是姬襄上一世见过不少珍宝,也忍不住咋舌这宫灯之贵重。
许是已经后半夜了,屋内浓重的药味清减了些,不知何时窗户被半支起,略带寒意的秋风吹得宫灯的烛火跳了跳。
姬襄倒吹得有几分清醒,正准备起身将窗户完全撑起,这一起身便将她吓着了。
方才隔着珠帘加上不太看得清,那窗边的软塌上分明躺着一人,更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子。
约莫是听到她的动静,他睁开眼,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便起身伸手将窗户关上。
他的模样隐匿在透亮月色之后,唯见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扣住窗户,骨节上有些乌黑的墨渍。
姬襄提起宫灯,光亮微微朝那方倾泻过去,一寸一寸剥去男人身上的黑暗,暴露出他的模样。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子面若冠玉,长眉挺鼻薄唇,一身玄色衣袍,金绣繁丽,长若流水的发丝被玉环云纹金冠束起,许是灯火有些刺眼,他微微皱眉,即使身处暗处,也难以忽视他浑身浓重的威慑,让她不由得想到悬挂在万人之上的皇者剑。
不必出鞘,威重万千。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相触之间,已是过了一招。
“怎么,还没看够?”他语气冷淡,猜不出什么心思。
姬襄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她也没想到,重来一世,见到的第一位故人居然是他。
邶国公子———濮归昀。
她与他也是许久未见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濮归昀神情照旧,但莫名觉得风冷了些,他行至姬襄身前,两人之间只隔着那盏提着的宫灯。
“退婚一事,你可想好了?”
隔的近了,姬襄才发现他肩上的水露以及夙夜的寒气。
难道如今京城出了什么大事?竟惊动这位邶国公子不远千里而来。
姬襄自顾自想着,完全没察觉对面那人的脸色又冷淡了几分。
他伸出手,手指垂在她左腕上方一寸,姬襄以为他想要这盏宫灯,下意识欲递给他。
没想到下一瞬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微凉的触感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对方还尤恐不足,稍稍屈身,周遭侵略感极强,几近让人喘不过气,目光却漫不经心地落在她白玉般的颈上。
“退亲一事,你可想好了?”语气随意,似是小事一般。
退婚一事………
姬襄猛地反应过来,心跳漏了一瞬。
她怎么就忘了这事。
或许真是命运弄人,殿外宫人小声禀报道:“梅公子来了。”
“嘶—”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左腕传来细微的疼痛,而那扇陈旧的宫门已然从外向内推开。
大片的月光随之涌入,照亮一室暗涌。
“那是自然,帝姬退婚之意已决。”略显少年气的声音同时想起。
姬襄暗道糟糕。
她怎么偏生忘了,此次回京,她也闹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缘起自然是方才入殿的梅生,其实她也快忘了,上一世位列九龙之尊的新帝裴定,还有个不算名字的名字——梅生。
梅生算不得一个好姓名,甚至算不得一个完整的名姓,梅是他母姓,生是他们那处称呼青年人的俚语。
这也算是裴定不为人所知的隐秘。
至于她如何得知,上一世她才进京,谢贵妃派人让她挑选随身陪侍,她推了,却在回宫的路上遇上正跪在宫道旁的少年,她颇觉有趣,以为是谁人安排的,毫不客气地叫他起来,指他为随身陪侍,谢贵妃的人顿时黑了脸,欲言又止。
后来姬襄才从身边宫人的口中知道,这梅生也不是寻常宫人,而是陵国送来的质子,身份极为卑贱,不堪为她的随身陪侍。
梅生当时静立在庭院中,衣衫褴褛的,眼睛却生的极好,明眸灿星,她难得笑了,言道:“庶人配质子,岂不是刚好。”
谢贵妃的人落得轻松,也没再管。
只是宫中风言风语就起来了,说她移情一小国质子,甚至意欲背弃与邶国公子——濮归昀的婚约。
姬襄瞬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终于明白,濮归昀来京确实是有事,还是大事。
自己都快被退婚了,岂不是大事?
想到濮归昀的处境,姬襄不由得额上冒冷汗,勉强鼓起胆子看向眼前的人。
她如此小心翼翼,对面的人神情却缓和了几分,转眸扫了一眼梅生,便收回目光道:“孤竟不知,你殿内还有这样的人物。”
话落的同时,他收回搭在姬襄手腕的手指,“现在的药汤守元固本,再用一副便够了,心口痛的毛病可还有?”
姬襄下意识摸摸左手腕,才后知后觉濮归昀是在替她把脉,莫名更有些心虚,呐呐道:“梦醒时有些。”
“孤过会儿让人给你送些药丸。”濮归昀直起身,神情平静,“既然帝姬还有要事,那孤寻个时机再与帝姬商谈吧。”
言罢,他转身离去,经过梅生时也没丝毫停顿。
宫人重新把宫门掩上,殿内又暗了大半。
姬襄仔细收好那盏宫灯,完后平静地看着梅生,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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