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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当殿拒婚
沈浩然只是在脑子里将这事过了一过便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叫愿意担了责任，什么叫怕污了姐清名这分明就是贼喊捉贼，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想借着皇上的金口要将事情做实了下来。
当旁人全都是傻子呢，
沈浩然心里已将安平侯府恨入了骨，就为了母亲一句“沈家女儿一不为妾二不为继室”，姜家就如此不依不饶，百般算计起他的女儿来。
不用，茵如摔倒嫁祸菀如的那件事与姜家也脱不了干系。
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这边刚一摔那边安平侯世子就跟着女婿一起上门来了，
当他沈浩然是什么人
就算菀如一辈子嫁不出去，他也绝不会将女儿嫁去那样龌鹾下作的人家去
姜家的鬼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皇上并不知道前些时日发生的那些事，皇上信他。
沈浩然当然也不会那么傻，手上没有丝毫证据，只凭着臆测便当着皇上的面去安平侯府的不是。
只瞧着皇帝那一脸兴致高昂的模样，不住口地夸赞安平侯世子清贵知礼，重情重义，沈浩然就知道安平侯已经将皇帝动了心，想要亲自给两家做这份大媒。
若皇上的是别家子弟，沈浩然必定感恩戴德，高兴得流泪。
可安平侯府，他的女儿断断嫁不得
沈浩然立刻跪倒，对皇帝“臣磕谢皇上恩典，只是这亲事却是做不成了。”
皇帝兴致正高，听他这么一，心中觉得意外，想了想又释然了“原来令嫒已经定了亲，这却也是无法，虽然姜珩不错，但也没有道理让你悔婚另许的道理。只是朕觉得可惜，你的女儿一个当了朕的侄媳，一个要做朕的儿媳，剩下这个若是能成侯府世子夫人，却也称得上是一桩美事。”
沈浩然磕了个头“臣不敢欺瞒皇上，臣这个女儿并未许亲。”
“并未许亲”皇帝眼睛眯了起来，未许亲却又拒绝安平侯府这么好的亲事，沈浩然这是想做什么
“臣的女儿当日被贼人掳去，因怕被污清白，便投水自尽，险些坏了性命。”
听沈浩然这么一，皇帝不觉抚须感慨“爱卿的女儿倒是一副刚烈的性子。”
菀如投了水的事只有当时的兵士和枫云寺里的和尚知道，这事并未传出去，安平侯府也全然不知，皇上当然也是头一回听这件事。
沈浩然想着菀如刚刚被抬回来的模样，不觉流下泪来“臣这个女儿从娇养，从未受过什么磨难，这次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臣心里着实痛得很。”
皇帝点了点头“正是，安平侯世子愿意娶她为正妻，这也是因祸得福的一桩佳事，爱卿又因何要推拒呢”
我呸你个因祸得福，分明就是安平侯府做下的这样下作勾当，害得他差点没了女儿，现在却又来装好人。沈浩然气得吐血，可又不能直，只能咬着牙“多谢安平侯有心，不过自那日之后，女一直缠绵病榻，到现在也没好起来。这几日她与臣母起，不愿嫁人，只愿在家里侍奉长辈，茹素吃斋。”
皇帝摇头“何至于此啊。”
“那日水寒刺骨，她被人救上时”沈浩然犹豫了半天，终于将菀如获救时的情形又了一遍，只是没有将陆琅出来，只是，“事已至此，她决意不嫁，臣和臣母也只能顺着她，养她一辈子。安平侯是世袭勋贵，家里也不能容得有这样被外男碰过的媳妇吧。即便容得，沈家也断断不能将女儿嫁出去，求皇上体谅，随她去吧。”
皇帝听他这么，却也的确无法。菀如的身子被别的男子碰过，又被人一路抱着上山，虽那是为了救命，但到底女子的清白有亏，若真要嫁人，沈家女儿便只有嫁与当日救她的男子。可是听沈浩然这样的法，那男人怕也不过只是一个兵卒，与沈家并不相配，不定还已有了妻室。
沈氏女不肯下嫁，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沈浩然这样当面拒绝了他为安平侯世子做媒，身为皇帝，他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快。
皇帝垂目思考片刻，便对沈浩然“既然她不想嫁，那就不嫁了吧，能想着一心向佛却也不错。东城法华庵是皇家庵堂，里头的静海师太佛法高深，也收过不少弟子。朕知道你舍不得女儿，就许她在家礼佛，挑个日子，拜静海师太为师吧。”
皇上的意思，是要让菀如在家里带发修行。
金口这么一开，菀如就再无许亲的希望了。
沈浩然跪在殿前，一时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皇帝见了他这样倒也有些不忍心，可出的话又不能收回。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你回去再与家人商量一下，是嫁去安平侯府做世子夫人，还是在家里青灯古佛安宁度日。想好了，便与朕来。”
沈大老爷走出殿门时，外头炽日当空，金光洒地，殿前白玉石阶将那光芒反射到他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脚下如踩了三两棉花，他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出了朱雀门，爬上自己的轿子。
这时候才发觉，身上已汗湿重衫，那寒意一层层渗透进来，冻得他骨头都发疼。
回到家中，他先去见了母亲，将宫里应对一一与母亲听。
老夫人静静地听着，并没什么，只让人去将二老爷三老爷全都叫到了慈安堂来。
“如今这事已不止是对五丫头来的，”老夫人看着坐在下头的三个儿子，沉声道，“安平侯府想对付的就是咱们沈家。能使出这样的手段，可见已是狗急跳墙。怕是京中这两年要不大安稳。”
沈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都默默点头。皇后如今在昭阳殿养病，淑妃又自封庵中为皇后祈福，可这其中到底有何缘故谁又能弄得清楚只怕后宫中的争斗已经到了连皇上都无法容忍的地步。
后宫中主事的两位娘娘都不再出面，外头的两位皇子怕也开始着急了。
“越到这种时候，咱们越要稳得住，”老夫人，“如今皇上要五丫头嫁去安平侯府，若咱们应了，就让姜家得逞。就算咱们不是在二皇子那边的，太子那里也不可能对咱们放心得下。”
沈微然点了点头“这时候也不可能突然再找一家出来是跟菀如订了亲的，若要回绝安平侯府，菀如这辈子也就嫁不得人了。”
“我来想着能订下晋阳她莫家姑姑的亲事，谁知道”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菀如这丫头的婚事总是一波三折，现在到了这步田地，要想守住沈家的立场，怕是最后还是只能牺牲了她。
“这事也无需再议，”沈浩然抬起头来，“若菀如只能嫁到安平侯府，那还不如不嫁。如今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一家子就是吃人的禽兽，那样下作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将来菀如嫁过去，只怕要被他们吃得连骨头也不能剩。”
沈博然也“正是这个道理。咱们当父母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往那样的火坑里跳。大不了当一辈子老姑娘，由咱们沈家供养着，咱们家还能少了那点子衣食不成”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们既然都这么想，老大便去回了皇上，让菀如在家里修行，等过了年，咱们就备上厚厚的香油钱，去找静海师太行拜师礼。”
时间耽搁久了，谁知道姜家又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再些什么
性堵死了这条路，也摆清楚沈家的立场。
得了沈家的回音，皇帝坐在书案旁沉吟了良久，问身边伺候着的乐印“你沈家不肯结这门亲，到底是因为女儿得了病不想嫁人，还是因为朕给他们的是安平侯府姜家”
乐印笑着“由皇上亲自亲，这是多大的荣耀，沈家感激还来不及，哪能不乐意啊。奴婢是觉得，沈家姐到底年岁，经不得事，被那么一吓，怕是怕了男人，不敢嫁人也是有的。沈大人心疼这个女儿，惯着呢。”
乐印心里清楚皇帝这话的意思，却不敢表示出来，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这是年纪不懂事，等她过了几年，那佛前清冷的日子过够了，再要后悔却是难喽。”
听他这么，皇帝笑着将手里的朱笔扔到他脸上去“偏你这么幸灾乐祸的，让沈爱卿听了，不打死你。”
乐印笑嘻嘻地将笔从地上捡起来，顶了一张沾了朱砂的脸也不嫌寒碜。
不过乐印这话倒也提醒了他，想了又想，让人挑了几样东西赏到沈家去。
却是一清心普咒黄绫绢手抄经，一顶玉叶莲花冠，一柄鲛绡纱缠玉如意手柄的拂尘。
“让你女儿清心在家里过三年，三年后如果事佛之心不改，再叫静海师太为她摩顶受戒，正式收她入佛门。如果三年后还是放不下凡尘，那就明她尘缘未了，还是入世吧。”
得了皇上的口谕，沈大老爷大喜过望。
已打算着要让菀如当一辈子老姑娘，由沈家供养到老了，没想到皇帝又松了口，许她三年后可自行选择是不是要出家。
这才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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