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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走廊的一侧墙上贴满了照片,
冬日的阳光从另一侧懒懒洒下。和煦的风晃悠悠地来，吹得人影也婆娑。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叶疏桐闷声闷气地扯开口罩。
刚才一睁眼就看到孟清和邢荞站在那儿有说有笑，明明都不怎么认识,
好像很熟似的。
孟清说：“反正没说你坏话。邢荞说我们原来那间教室现在空着，可以去看看。”
叶疏桐酸溜溜地开口：“你和谁是我们啊。”
孟清顿了顿,
玩笑刚要出口，但又觉得不合时宜。他微微回头，发现叶疏桐站在那一面展示墙前,
目光逡巡于松散排列的照片之间。
“优秀毕业生”几个字挂在最上面，按毕业年份往下数第五行。
叶疏桐排在最左侧。
十八岁的少年干净明朗,
肆意张扬的眉眼和现在几乎无二。只是看上去不太高兴,
懒散地瞥来。
正值金黄季节的梧桐树安静地伫立着，偶尔抖动枝干，发出簌簌的声音。古人说凤栖梧桐，或许真的有人见过那样的景象。
孟清也沉默了几秒，觉得应该不是瑚城的方言，也不是英语。总之他把那一根头发还给人家了，然后很有礼貌地说：“抱歉，看错了。”
他的新同桌虽然同样年少，眼里却写满了复杂的神色，困倦、震惊、不可思议、惊恐、沉默……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看上去很严格，但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叫醒他的同桌。周围的同学认真听课的顶多有一半，另一半明显都心不在焉地开小差。
陈霁当时一听说就不乐意，非说指着人去提高均分。但碍着孟清得上学，不得不同意。
孟清坦白道：“……凤凰。”
很快，孟清感觉到有一些不对。
孟清静静地看着那棵树，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它繁茂迷人的金色。
然而这回出于各种巧合，没分均匀。
邢荞的照片被挪到了最左边第一个，在最显眼的位置。
孟清的声音平淡：“干嘛非要放一起。”
年轻的班主任站在讲台边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心情很不错：“……孟清同学的成绩优异，是拿了全额奖学金才选择咱们学校的。以后呢，大家要一起努力学习。喏，孟清先坐后面吧，咱们班的位置都是要每周轮转的。”
孟清是在开学近三月后转学到瑚城外国语中学初一年级的。
他和叶疏桐的人生，就是从那时起，有了交叉点。
-
那是二零零六年十一月的某天。
手指间忽然多了一根……头发？
梧桐被挡住了。
这片靠窗的区域似乎有一片无人敢靠近的结界。而来自结界外的教室充斥着窃窃私语和奇怪的打量，那些目光几乎从他的头发丝一直瞧到脚底，要外来者的窘迫无处可躲。
在一些唏嘘的声音中，孟清顺着狭窄的过道走到了最后一排的窗边。
叶疏桐自然地挪到那一排的最右侧,
和孟清照片旁边的那张调换了位置。
唯独没变的是宽阔的窗，和窗外那棵高大古老的梧桐树。冬日萧瑟的枝干盛着温暖的光线,
影子在课桌边缘徘徊。
还冒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是那种会被别人说“很酷”的姿态。
孟清坐下时，周围几个男生都多看了他两眼。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
孟清扭开视线，望向窗外。
挂在门口的牌子早已变了数字。
教室内的设施、桌椅也全都换成了新的。
叶疏桐装模作样地拍拍手,
心满意足地评价：“顺眼多了,
这才像话嘛。”
所谓“那些学生”，指的是一些靠赞助费和家庭背景进来的学生。瑚外作为一所顶尖的私立中学，既想要好处，也不想坏名声，索性将这些学生分一分，塞到了各个非尖子班。
孟清走近一步，忽然一只手伸来,
从木夹取下了那张照片。
涌动的金色充满了层次，远处淡金，近的几乎成栗色，再过渡到黑色。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到瑚城的第一天，踏进这间教室的第一次,
看到这棵树的第一眼。
年幼的孟清看得出神，忍不住伸手去碰，要是能拥有那样的颜色……
到孟清所在的十七班时，含量就变得稍微有点高，而且两极分化严重。
邢荞说，这间教室这学期空出来了,
等下学期才会安排使用。
这行为最多不超过五岁。
他的同桌正趴在桌上睡觉。
他还记得陈霁之前说的：“排在前面的几个尖子班呢都不愿意再收学生了，但是没关系，你们教导主任说了，期末考试之后会按排名重新分班。你姑且先待一待，你学你的，别和那些学生混在一起就行了。”
在那节语文课下课后，孟清坐在座位上，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
“好看啊。”叶疏桐理所当然。
对方质问的语气：“看成什么了？”
孟清和叶疏桐初一就在这间教室,
中途兜兜转转换了许多次别的地方，高二时又回到了这里。
两人慢慢地走到了三楼南面靠近楼梯的那间教室。
这是个好词，应该能缓解一下氛围。
但显然，他的同桌更加不可置信了：
“……你骂我是鸡？！”
孟清：“……？”
快要上课时，坐在孟清另一侧隔着走道的两个男生回来了，坐下来看到那一边气氛不好，当即开始幸灾乐祸地对着孟清指指点点。
“哎，新来的，你这鞋多少钱啊？这么旧了都在穿。”
“人家好学生，拿奖学金也不穿新的。喂，你别上课踩到叶哥的鞋了，好几千块，你赔不起。”
“听说是宁州来的，你不是瑚城人啊？你家住哪个弄堂的？”
那种高高在上的轻蔑的语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其中一个见孟清挺直背不理他，伸手就去扒拉。
“……滚！”
孟清一愣，只见他同桌极其不耐烦地对着自己的方向骂了一句。
视线却是越过了自己。
“听到没有，叶哥都喊你——”那人的手还没碰到孟清，忽然一顿。
孟清的同桌踹了一脚桌下的横杠，眼皮子懒洋洋地一抬，语气冷漠：“我让你们两个滚，吵死了。”
然后在一片惊人的尴尬和安静中，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孟清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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