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目视几秒,微微挑眉,“是贾府的来信,问候敏儿身体的,顺便想接儿过去看看。”
接儿过去?涉及到女儿,贾敏原本期待的眼神就冷静了下来。
她从林如海手中接过信,细细翻看了几遍。
“怎么了?”
林如海见贾敏沉吟不语,不由出声问道。
贾敏瞧了眼黛,原本她不会在女儿面前提起。可这次生产之事,让她知道女儿已经有能力面对这些,便缓缓开口:“我母亲,似是有意连亲。”
她点着信封,上面正是贾老太君的笔迹,赫然写着:
吾有一佳孙,唤宝,生性聪慧,温善体贴,与黛岁数相仿。吾念及此,每每思绪不住,望让黛进京,了解以慰。
林如海原本平静的面容一下就皱了起来,他断然拒绝:“不行!”
话出了口,林如海才觉出自己口吻生硬。
好歹是多年未见的母亲首次提出邀请。他怕伤了贾敏的心,正要补救时,就见贾敏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未曾相逢,我倒也听过这宝,说是一贯混在脂粉堆里的,怜香惜的主。”
主母聚会时大多都会聊些趣闻,那宝算是其中“名声显赫”的了。
都是自家人,贾敏也不避讳了,“再者,我那兄妻王氏,素来是个溺爱孩子的。更兼有母亲深宠,怕是养出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林如海贾敏这样说,心中更是坚定了不让黛去京城的念头。
不过又想着黛从未出门,怕她自己心思已动,便转向黛询问:“儿怎么想?”
这是黛自重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有关宝的消息。
她原以为自己会有诸多不舍,然而她此时的心情却是意外得平静。
就像是刚刚那场莫名的垂泪洗去一切情感似的,黛弯起嘴角,声调清脆,语气坦然:“父母俱在,哪有女儿独自上京的道理?还请父亲推脱了吧。”
如此甚好。
林如海满意地点点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多做纠缠,便就起身回绝那贾琏去了。
话说贾琏奉着贾老太君的口令,一路奔波至扬州。
本以为扬州不过虚名在外,没想到这次一游,才发现其繁华秀丽不下京都。
等他整顿好了前去拜访林府,更是暗暗吃惊。
从正门进去,只见林府一路装扮贵气而不失雅致。仆从规矩整齐,每个拐角亭院都备有心思。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奢丽,远胜贾府之上。
这会他正端坐于会客的大堂,偷眼瞧着这堂上挂着的字画、案板上摆着的葫、翠鸟。
贾琏心中暗暗纳罕:那些宝贝要是在自己手里,非得藏得严严实实不可,这林家居然就随意摆出来了?
早听说姑父家底颇厚,没想到竟积厚至此!
见有仆从前来更换茶水,贾琏更加挺直了背板。
他一派端庄地看着下人忙活,心思却不受控制地偏了一瞬:
这林家不愧是世袭之家,连端茶倒水的小厮都长得如此俊秀,让人心动非常。
林如海进来,就看见贾琏眼也不错的盯着小厮的模样。
他心中有了底,面上却是官场上一贯的春风和煦,笑着招呼着贾琏,口称贤侄。
贾琏见林如海儒雅情致,一身官气内敛,心中好感更甚。
他拿出风度翩翩的做派,意欲赢得这官居高位的林姑父青睐。
话至半饷,贾琏更觉投机非常,便试探性地提起了老太君的意图,想探查林家态度。
“老太君久未见姑姑,心中思念俱增。不过也知姑姑要打理家务,便想让林妹妹进京。一解思慰外,也可见见其他的兄妹,免得将来生疏了。”
林如海闻言神色不变,“本是我们该主动拜访老太君。只恨我事务繁多,累的老太君要亲自过问,实属不孝。“
贾琏听得是一脸的惶恐,他正要起身劝慰,就见林如海笑着示意他坐下。
林如海又继续道:“老太君之意,本不该辞。只是我女素来体弱,更兼大病初愈,实在需要静养。这次只得罢,下场进京,我必亲自上门致歉。”
“姑父这说的是什么话!”
贾琏被唬的一跳,他连连摆手赔笑。
“是我来的唐突了,若是老太君知道妹妹病愈,也定是让她好好休养的,怎能说姑父的不是。”
“这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他非得捶我一顿不可。”
林如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又陪着他闲聊了会。见时间差不多,便让人将贾琏带下去安置休息了。
虽然没能完成老太君交代的任务,可贾琏在林府住的称心极了。
休息的院子精致舒适不说,伺候的丫鬟小厮又个个清秀可人。
贾琏每天看着心都痒痒的。要不是顾及这是林府,他不敢随意造次。
否则早要趁着夜色,拉几个来泄泄邪.火了。
等到回京的日子来临,贾琏带着贾敏亲手写的回信,又装了满满一大船林府回礼的锦绣饰品,浩浩荡荡回航了。
京城贾府里,老太君得知贾琏要回来的消息,早早就打发人叫来了王夫人邢夫人,又将四个姑娘都唤了出来。
她还特意吩咐宝打扮端正些,只眼巴巴地盼望着,满心都是喜悦。
“老祖宗,这新来的妹妹我要怎么称呼?”
宝早就听贾老太君念叨过多次林妹妹,心中也起了好奇之心。如今得知这妹妹终于要来了,不免有些期待。
老太君爱惜地拍了拍宝,笑呵呵道:“她是你亲亲的表妹,直接唤黛就是。”
“黛、黛。”
宝默默念了两边,方才笑说:“芙蓉怜青黛,上桂中莞。这真是好名字,读起来竟有一丝熟悉。”
“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贾老太君弯起眼睛,语中是藏不住的笑意:“这次你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正闲聊着,突然有丫鬟进来通报说:“琏二爷回来了。”
“快快,快把人请进来!”
贾老太君心中一喜,也顾不上宝了,只连声叫唤着。
宝眼也不错的看着入口,听着外面脚步声交错,正是莫名期待,而后门帘一掀,只见贾琏走了进来。
林妹妹呢?宝探头往后瞧。
“我儿呢?”
贾老太君也眯起了眼睛。她看着贾琏独自一人上前行礼,心中激动之意慢慢冷了下来。
“难道没来?”
邢夫人心直口快,脱口就是一句。
感受到贾老太君目光的压迫,她撇撇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王夫人慢慢扒拉着手中的佛珠,垂眸轻声道:“约莫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老祖宗亲自传信,小辈总不至于忤逆吧?”
这话说的,直接就将不来的黛放到了“不孝”的位置上。邢夫人偷偷瞧了眼王夫人,心中有些纳罕。
王夫人可不在意邢夫人的眼光,她只轻摸着手上圆滚的珠子,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这外地生长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出息,竟然要她的宝特意装扮等候?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老太君是有意从中牵线了。
简直可笑!王夫人捻着佛珠的手紧了一瞬。
她的宝,正经荣国公的孙子、员外郎的儿子,有天生的神,又聪慧机敏,最是万中难得其一。
就是公主也尚得,何必眼巴巴地凑一粗鄙无礼的丫头。
就在屋子里短暂安静的时候,一阵飞扬的笑声从内廊传出。
“哎哟,这是怎么了?瞧我家二爷,一副汗津津的样儿,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呢。”
王熙凤穿着正色的绣凤赤金袄,戴着五彩簪,腰配双翼,正满面含笑地从内廊走来。
有她怎么一打岔,气氛才活络开来。贾老太君笑着瞥了王熙凤一眼,又示意贾琏坐下。丫鬟们连忙恭敬上了茶水。
一番忙活之后,贾琏见局面不再剑拔驽张,才趁机开口说:“非是路上耽搁,只怪我去的时间实在不巧。”
“林家妹妹大病刚愈,正卧床静养。姑父已经说了,等回京述职时,会主动拜访上门。”
“儿病了?配的是什么药?现在身体如何?由何人诊断?可有留下祸根?”
听是自己外孙女生病,贾老太君立刻撇去了心里淡淡不满,担忧的心思占据了上风。
这是内院女儿家的事情,贾琏如何知道。他正是呐呐不能言,就听王熙凤噗嗤一笑。
“老祖宗,这么多问题,要我家二爷怎么答?”
王熙凤俏眉轻挑,柔声细气,拉长声调开解道:“要我说,老祖宗也不必担心。”
“姑娘病这么多日子不好,偏偏二爷去的时候就好了。这不正是老祖宗的福运庇佑吗,定是能好全了的。”
“你这泼猴,就会哄我开心。”
老太君听得身心舒畅,她假装嗔怒地点了点王熙凤,又撑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说的是,说的是。”
贾琏忙给王熙凤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又示意丫鬟上前笑道:“姑姑给每人都备了一份礼呢,我正好借花献佛,来讨个喜头。”
“这也是有心了。”
王夫人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红镶暖木佛珠,忍不住暗讽了一句。
“不过京城货物齐全,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东西,要你眼巴巴地从外地带来?”
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梦犹觉醒、一夜风游、喵酱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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