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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磨蹭着，傅其琛也磨蹭着，人到了顾宅外头不肯放江九黎走。
檐下点了灯，进门墙上的缺口已经被泥瓦堵住。
往后看不到紫藤花旁的少女了，他显得有些扫兴，道：“我回去了。”
“好。”
江九黎笑，是发自内心的，巴不得他早点消失，去找什么唐小姐何小姐消遣。
总之，就是别来招惹她。
“作为我的女人，你不打算吻别一下？”
“那是西方人的习俗，我不适应。”
“无妨，我也不适应，你我二人适应适应，不就适应了么？”他死乞白赖道。
她被逗笑：“傅少帅念拗口令呢。”
傅其琛握住她的肩头，“我今天回帅府，这月不到这里来了。”
他的大帅父亲旁敲侧击地告诉他，玩女人可以，但是必须娶江三小姐为正室。
所以作为儿子，不得已要回去应卯，争取自己的自由身。
江九黎心里有事，挂着林慕辞，挂着那封密信。
听闻这话，脸上笑容更甚：“你不到这里来也好，省得别人说江四风流公子狂。”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撑着，男上女下，踏实。”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话？
对上那双满是深长笑意的眸子，她当即明白了几分。
江九黎将脸一扬，在他唇角蜻蜓点水，想要敷衍过关，摆脱纠缠。
一双臂却就势笼住她，将她按到了怀中。
傅其琛拥着她，轻声道：“你这样跟我好，可不许转身喜欢旁人，我只回家几日，处理完事情就接你去北戴河海边踩蛤。”
“北戴河是河还是海。”她傻里傻气地问道。
他问：“你喜欢河还是海？”
“都不喜欢。”江九黎微微笑着，“我喜欢天上星星。”
他一脸正色，“那我摘下来给你。”
“傻话。”
她从未经历过情事，面对这样热烈的攻势，快要没法子招架了。
于是，伸手推搡他，道：“你回去罢，回去！”
傅其琛应了，没有过多的停留，叫上司机就离开了胡同。。
八点整，江九黎捏着怀表，塞口袋里藏好，抬脚跨进门槛。
客厅里亮着一盏灯，顾成彰还未休息，正翻看报纸，一抬眼，便叫住江九黎：“九儿回来了。”
顾成彰家风开明，有何氏带着顾舒乐出入舞池的先例，他对江九黎的活动并不加以限制。
因此，这会儿叫她不为训斥，而是有要紧事。
江九黎十分怀疑她的亲舅舅是不是生了双透视眼，人走近顾成彰跟前，一个劲儿地打量，“舅舅晚上好。”
“坐，”顾成彰道，“不知你母亲给你提过顾氏祖宗陵墓不曾？”
“说过一两次，原先祖父是烟阳有名的才子，科考中了榜眼，一路平步青云，去京城做了大官，前来巴结祖父的人踏破了门槛。”
后头的话，她没说尽。
一夜之间清帝退位，功名利禄化为泡影，祖父归隐故里，郁郁而终。
顾成彰道：“为官哪有真正两袖清风的，光陵墓你祖父就修葺扩建了两次。”
江九黎道：“中国讲究入土为安，修葺陵墓倒也正常。”
“谁成想顾氏转瞬就只剩了我一人了。”
顾成彰眼里含着泪光，指着桌上的一张图纸，道：“九儿，这是顾氏陵墓的地图，你收起来，切记保管好，舒乐我是指望不上了。”
江九黎见地图晦涩难懂，半开玩笑，“这分明是张藏宝图。”
顾成彰脸色微变，含糊道：“这地图是你祖父留下的，他曾说过若顾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便打开他的陵墓，用里边陪葬的金银珠宝，东山再起。”
江九黎瞪大眼睛，“也就是说这真的是张藏宝图？”
顾成彰点点头，压低声音：“何氏与我早就名存实亡，如今我只信你一人，我名下的房契地契也一并转到了你名下，当年你母亲对我的恩情……”
他再度哽咽，“你一定要替舅舅守住顾氏的家业，权当是为了你母亲。”
听罢，江九黎举棋不定。
隐隐觉得舅舅一定隐瞒了什么实情，也许和母亲有关，甚至和密信以及没舌头的男人都能扯上一星半点的联系。
这些蛛丝马迹偏偏堆在回乡祭祖之前，难道祭祖那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奈何涉世不深，根本想不出头绪。
见顾成彰真挚的眼神，写满不容推辞，她只好接过，心神飘着。
道：“舅舅”
顾成彰举杯饮尽热茶，手一挥，“休息吧。”
她知晓一个人若不愿将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任凭如何问，断断是问不出的。
最终再也躺不住，翻身下床，随意穿戴，开门出去。
月色微微，走廊上人影一晃。
她从不信鬼神之说，只认定了前方急匆匆的背影是个活生生的人。
绸布长衫，异常熟悉。
除了舅舅，还能有谁，他果然藏着秘密。
江九黎索性脱了鞋，一路轻盈地跟到了后门墙根底下，没出院子。
墙根底下长着一棵大树，据说是顾舒乐出生的时候种下的，里边儿埋了一坛酒，待成亲之日才能取来庆祝。
江九黎大着胆子，将身子掩在月光照不到的树荫中，往顾成彰那处望去。
只见他矮身，与后门相邻的地方竟然是个小小的狗洞。
她看到了小二黑。
几乎是同时，顾成彰幽幽开口：“九儿，别躲了，出来吧。”
江九黎唬了一跳，上回被傅其琛亲手捉住，这回又叫舅舅逮个正着。
她实在缺乏跟踪技术。
“舅舅……”脸涨得通红，低声唤道。
顾成彰一面喂小二黑吃东西，没有回头，“你也瞧见了，你舅舅我就是个寻常人，割舍不了这老母亲留下的念想啊。”
江九黎不解道：“既然割舍不了，又与何氏婚姻名存实亡，却要听从何氏将小二黑藏在此处？”
“何氏为我放弃了影星梦，小有名气的时候还生下了舒乐，我不能始终乱弃。”
经不起推敲的辩解。
江九黎质疑，若真的于心有愧，就不会转移财产，一个子儿不留，家业全权交给一个外甥女。
顾成彰不愿袒露更多，她也不好再追问，带着满身冷汗回了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