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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超非常懊悔,弦超也非常恨,他的心就像是浸泡在发黑的毒药里一样痛苦。
他懊悔自己轻信他人,他更恨自己太过于疏忽。
打小,弦超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会笑,即使周围的人都在笑,但是,只有他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为什么笑。笑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但是他似乎是把笑的能力遗留在了母亲的肚子里。
在他八岁那年,父亲和母亲出车祸双双死亡,只留下他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
父母去世后的第二年,爷爷也离世了。
就在爷爷的灵堂上,他那些不怎么沾边的亲戚朝他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想要争夺他的抚养权。幸而爷爷去世前已经做好了安排,由忠心的管家带着他,在家中继续住着,而资产交由基金打理,等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可以自行处理这些钱财。
遗嘱宣布的那一刻,弦超看到了刚才还朝他笑的亲戚,露出了獠牙。
弦超没有理会那些人,他独自一人在偌大的房子里,替爷爷守灵。
窗外在下雨,他走到床边,打开窗,一只长相独特的猫从窗口跳了进来。
他的眼睛和猫的眼睛对上的那一段间,他有一种感觉——这是出于他的猫,他一个人的猫。
从那天起,他就有了一只猫,一只只属于他的猫。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这只猫变成了少女知琼。白日,他抱着猫,夜晚,他抱着他的少女。随着感情的深入,他越来越离不开她。
知琼是传说中的动物——朏朏,据说能消除人心中的郁气,夺走人的忧患和悲伤,给人带来欢乐。有她,他发现自己找回了笑容;有她,他发现活着是那么的有意思。
待他成年后,有一天知琼回到家时,不知为何身上带着伤。于是,心里的痛,让他明白,他对她的感情,是爱情。不过,他俩的关系,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知琼的存在,是一个秘密。
可是,秘密是不可能永远藏得住的。时间久了,慢慢就有人发现了弦超的异样。自从弦超成年后,房间就不时会传出异样的声音。家里的仆人都听到了他房里的女人声,也看到了女人留下的踪迹,可是却没有人见到过她。一次,弦超在外和友人喝酒,酒后,被询问到此事,弦超酒上了头,忍不住说了出来,说自己有个秘密情人。他所说的话,太过于离谱,大家伙都只当玩笑一笑而过,但是这事情传到了有心人耳朵里,就引起了祸端。
人和妖相恋,其中反对力量最大的,就是人类。这些极端反对份子,组成了一个反人妖结合的团队,自称“焚异”小组,专门捕杀和人相恋的妖,而他们最痛恨的就是人与妖所生的异类。而在知琼有孕在身,灵力大幅下降,且临近预产期的时候,弦超带着他新交的朋友——焚异组的人,到家里来。
焚异组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力,也就是世俗所称的“修行之人”。尚处于孕期的知琼,没有防备,也根本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她在最紧要的关头,使用了当年历跟她交换构树纸时留下的草鞋。这草鞋,可变化成两只野鸭,双脚踩在野鸭之上,就可瞬间到达心想之地,且不留任何痕迹,无人可追踪,是保命的利器。只不过,草鞋只能使用一次。
“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我该死!”
弦超恨不得随着知琼去死。可是知琼托梦告诉他,她替他生了个儿子。他想要看一眼儿子,再去黄泉和知琼相会。
“你的确该死!”
松支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当她感知到主人消失时,当她知道是主人心爱的这个人类男子把杀死主人的凶手引进门时,她就看不上这个男子了。即使他只是个人类,手无缚鸡之力,面对焚异组的人也无能为力,但是只要他谨慎一些,只要度过了主人生产这段时间,即使焚异组的人找上门,主人也不会输,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消亡!
主人为了报他前世的恩情,不仅丢了心,还丢了性命!太不值了!
“松支!”
萱支拉住激动的松支。松支的想法有些极端了。虽然她对于主人的死亡也同样感到悲痛,但是她知道主人并不怪罪这个人类,即使在死前,主人依旧爱着这个人类。
被萱支制止住的松支不情不愿地往旁边退了退。
萱支把弦知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了摇篮中。这个摇篮,也是戴女士带来的,据说是戴家祖辈传下来的。
“您可以过来看看小少爷,他长得非常强壮。”
萱支至今仍记得主人提到这个人类男子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主人喜欢的人,她不能怨恨,不能责怪,因为这是对死去主人的大不敬。
弦超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弦知面前,“弦知”这个名字,是他和知琼名字的结合,象征着他俩爱情的结晶,是他当初摸着知琼的肚子,给他起的名字。
当弦超看到襁褓里弦知的瞬间,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太像了,这个孩子,跟知琼太像了,从他的脸上,他看到了知琼的影子。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失去了至爱的男人,像失去了另一半的野兽一样,用沙哑而凄悲的声音,吐露出了心中的伤痛,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带着血的愧疚。
历沉默地上楼了,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他任由弦超的愧疚,从自己的左耳进入,再从右耳出。情之一字,最令人伤悲。无论是人,是妖,是魔,是仙,都逃不掉!事已至此,即使弦超再多的懊悔和愧疚,都于事无补。不过,从实际出发,焚异组想要追杀知琼,弦超也做不了什么。人和妖之间的恋情,人能做的并不多,特别是在面对那些超乎人类科学能解释的事情上,更是没有反抗之力。
悲鸣声久久才停止,弦超抱着弦知,诉说了他和知琼的过往,回顾完了他的一生,就孤身离开了。
再次获知弦超的消息,是三天后了。一名律师找到了历,还带来了一沓厚厚的文件。原来,弦超在离开历家的当天晚上,就自杀身亡了,他死前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弦知。
历沉默,萱支落泪,松支神色复杂,只有弦知什么都不知道,他刚喝完奶,正舒服地眯着眼。
弦超的死,是可以预料到的。与生俱来的郁气,无解,没有了朏朏,弦超的自杀,是必然。
“原来,弦知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此时,戴女士才真的确认弦知不是历的孩子。因为把弦知父亲的律师带到历家的,正是她本人。
历在戴女士有些失望的眼神中,小声地说道:“我很洁身自好的……”他真的有些无奈,戴女士怎么就这么信不过他?至今还在怀疑弦知是他的孩儿?
“弦知的鼻子、眼睛、嘴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能不想歪吗?”
戴女士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
她抱着弦知的动非常轻柔,看向弦知的眼神非常柔和,不过她的双眼却慢慢地失去了焦距。
历无力辩驳,弦知那么小,五官都没有长开,他实在是看不出弦知跟他有什么相像之处,但是戴女士说得信誓旦旦,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莫非弦知真的长得像他?
“宝儿,我的宝儿!”
戴女士抱着弦知,突然痴痴地叫道。
历捧着水杯的动顿了一下,宝儿是戴女士死去的儿子的名字。
“她又犯病了?”
济刚从放学回来,他见戴女士两眼迷茫,精神似乎不大对劲,还朝着弦知叫“宝儿”,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戴女士也曾把他错认为“宝儿”。她的健忘症,以前只是偶尔发,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病的频率却变高了。
“戴女士生病了?”
萱支和松支惊讶,她们担忧地看着戴女士,虽然才相处了几天,但是戴女士的真诚和热心却已经收买了她俩的心。若是没有戴女士的帮助,单凭她们俩想要服侍好还在襁褓中的小少爷,根本就是不可能。
历点点头,“的确是生病了,不过并不是什么大病。”
说完,他的手上出现了一个椭圆形尖长的小果子,果子闪着黄色的光。这是历儿山上僵树和栃树交杂所结出的果子,服用这种果子,可以治疗健忘。
“熟了?”
济看着这枚已经由淡黄色变成金黄色的果子,嘴角悄悄往上扬。这果子得摘下来一段时间后,才会完全变成金黄色,这时候食用,才能达到最大的药用效果。济心情愉悦,不过,他不承认这样的好心情是因为知道戴女士的病能治了,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终于能摆脱戴女士发病时的纠缠了。是的,就是这样的。
“戴女士,把它吃了。”
历把果子放到了戴女士的手上。
他上次之所以会出现在历儿山,就是为了这果子。而在历儿山,他碰上知琼,抱回了弦知。
戴女士眼神痴痴的,她看着历,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叫了一声“宝儿”,而后听话地把这枚果子吃了下去。
“很好吃。”
果实流出来的金色汁液,芬芳香甜。随着果子下肚,戴女士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最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萱支和松支趁机把她们的小少爷抱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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