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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国寺位于京城西边儿的白石山中,传为锦朝开国元|勋所建,寺中藏经颇丰、高僧云集,白塔三座皆供有顶骨舍利,高宗时被封为国寺。
武宗后期逐渐向平民百姓开放,由此香火日盛,成了中原一等一的大寺。
九月十九观音诞,来寺中进香祈福还愿之人尤甚。自寺外山道到偌大的放生池边儿,摩肩接踵地挤满了男女老少。
放生池边上有一颗上百年的老树,传为玄宗时明瑜皇后手植,如今亭亭如盖,几乎遮蔽了山门前十丈见方的空地。
秋日天高气爽,巨大的树冠下人声鼎沸,附近村舍往来的小贩聚在树下吆喝,贩卖些不太精致的泥塑以及便宜的香烛和念珠。
虽然信众拥挤,但人群中还是留出了供马车和轿子行走的一线儿,季家的马车便跟在其他车辆后面,慢慢挪动。
宓氏带人不多,除季权、凌玄寅外,就只有一个侍婢。
自六年前小产、沿海倭患后,宓氏每年九月都要挑着日子来报国寺还愿。看着靠在车壁上认认真真念着经文的母亲,看着她眼角眉梢间渐渐加深的纹络,季权眸色渐沉——
天岁三年,沿海倭患加剧。
平昌郡首当其冲,而宓氏的兄长、季权的舅舅更是时任抗倭总将。一年厮杀,战况惨烈,倭患虽平,但宓锐逸和他二十岁的儿子却不幸战死沙场。
季权只有这一个舅舅,平昌老将军宓奕世也只有那一个儿子。
宓老将军一支,至此绝后。
而宓家兄妹感情甚笃,碰巧当年宓氏身怀六甲,所以季家上下都将来自平昌的坏消息瞒着她。然而最后,一着不慎,宓氏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因此受惊小产、甚至此生不孕。
若走漏消息的人无心也便罢了,偏偏,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取过水袋轻轻递与宓氏,季权温言道:“母亲歇会儿吧,喝点儿水。”
“不过念几句经文罢了,娘又不是纸糊的,何况坐在车上,能累着什么?”
宓氏虽然这么说着,可手上却还是接过了水袋,眼角带了笑意,看向季权的眼睛都亮起来。
看母亲高兴,季权微微笑,挪了挪身子过去和母亲对坐,也不让她继续念经了,想着法子逗着宓氏多说了几句——他饱读诗书又重生数次,自然有法子谈吐风趣。
三言两语逗得宓氏开心,更是哄着宓氏说了不少在校场、武行遇到的趣事儿。
四个人坐在马车上得趣,拥堵的路途好像也变得通畅无比,说了不多一会儿话,车夫便告诉他们已经到了山门,宓氏这才带着季权等人下车。
报国寺有“两院三塔”之说,前院三殿为武宗后期、玄宗前期修建,坐落于白石山腰上,地势平缓,攀爬的石阶、栈道极少,也是皇家、高门常来的世俗地界。
后院三殿和三塔为报国寺的“正统”所在,只可惜路途遥远,需得爬过整座白石山,是真真藏在竹林深处的古寺、佛塔,却因石阶陡峭、栈道艰险而人迹罕至。
宓氏要去的还愿的,其实是报国寺后院的三殿。
弃了车马绕过前院的长廊,从破败的老山门拾级而上,空旷的山野、满山的竹丛,青松翠柏、清风徐来,蜿蜒曲折的石板上布满了青苔。
与前院的热闹不同,这里宁静而神秘,像是求仙问道必经的一段曲径。
宓氏和她的婢女走在前面,那婢女还扛着两支上好的青烟。季权行在中间,虽有些累,却还可以继续往前。但走在最后的某一团小包子,就显得十分吃力了。
小孩子呼呼的喘息声伴随着山野间百灵的啼鸣,让听了半道儿的季权不由停下来,回身看着小孩红扑扑的脸蛋儿和起伏不定的小胸膛有些犯难:
他今日是陪宓氏来的,断不可半途而废。
可这“小对头”实在不能走了,他又不能将六岁的小孩儿一人扔在这大山中。
“不如我抱着小公子,公子来替我拿着这两根香吧?”
宓氏的婢女极善解人意,且她是个练家子,平日里抗着两桶水跳梅花桩都身轻如燕如履平地,抱个小包子爬山当然不成问题。
可她才一弯腰,本来已经快累瘫在地上、成个锅盔包子的小东西立刻麻溜儿地蹿了起来,“滋溜”一声躲到了季权身后去,紧紧地扒拉住季权的裤腿儿,只露出个满脸戒备的小脑袋来。
婢女:“……”
季权:“……”
宓氏看着这一大一小耍宝,心下好笑,便回身走了几步道:“獾郎,我看这小公子黏你黏得紧,不如你背他上山?”
季权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十分尴尬:“==娘……你当真的吗?”
“噗——!”
这次宓氏和婢女一同笑了,而且笑得老实不客气。季权张了张口,最终只能微赧地转过头去,满脸的无奈和懊恼——
他重生了九次,最无奈的就是他的体质。
他不是习武的料,始终无法练就宓氏和外祖父那样强健的体魄。
别说是背凌玄寅上山,他能靠自己的双腿走上白石山已经是个奇迹,更别说要背着一个不算轻的小孩子。
待宓氏和婢女笑够了,季权才讷讷道:“娘你……是不是亲娘啊,能不揭我短吗?”
“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宓氏笑得甚至打起了嗝,对于自己儿子难得一见的尴尬表情似乎十分欢喜,又闹了季权一阵儿后,才笑着说:“好了獾郎,你带小公子下山去等我们吧。”
“下山?!”
季权一愣,“可娘,我是陪你来的,怎么可以……”
“行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糊弄我了,”宓氏摆了摆手:“我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吗?说什么来进香祈福都是假的,去忙你的事儿吧。娘没事儿,何况你也不信这些。”
说完,也不给季权拒绝的机会,带着婢女很快往山上走了。
还别说,丢下了季权和凌玄寅两个“拖油瓶”之后,两个穿着裙子的女子、提着裙摆竟能在瞬间就甩开季权他们大段的距离,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山坡那边。
呆呆地看了彼此一眼,
季权和凌玄寅同时露出了(=口=)的表情。
“咳——!”
季权尴尬地咳嗽一声,拉起凌玄寅的小手:“我们……回去吧?”
被实力嘲讽了的凌玄寅小朋友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嗯”了一声。
被体力打击得蔫了吧唧的两人下山也不好一路无语,想了想,季权就开始给凌玄寅讲故事,他也不知道要给六岁的孩子讲什么,只好把他最近为了上报国寺做的功课说与凌玄寅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王国,王国里面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这人神通广大、德劭年高、贤德而拥有智慧,供养过无数诸佛如来……”
“什么叫诸佛如来?还有,长者是……老人家的意思吗?”
季权眨了眨眼睛,看着抬着头瞪大眼睛望着他的凌玄寅,想了想道:“你可以理解为……呃……神仙,和老神仙。”
凌玄寅:“哦o.o”
“那有一天呢,这个长者……我是说老神仙,就生病了……”
“老神仙怎么会生病?!”
“……装病。”
“老神仙为什么要装病?(▼へ▼?”
季权揉了揉小孩儿头顶新长出来的几根“刺儿毛”,笑道:“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啊——”
“这个老神仙就假装自己生病了,那之前我就说了,这位老神仙他是个神通广大、特别厉害的人,在王国之中上到国王、下到平民百姓,就都想着要来探望他。然后每一个来探望他的人,他都会给他们讲佛法……我是说,道理。”
季权别扭地改了口,想了想说:“总之就是面对着富人,这个老神仙能讲出一套让他们心发善念去扶弱济贫的道理,面对穷人,他又能够让穷人相互扶持的道理。他面对不同的人,向他们展示了不同的天下大道,然后让整个王国的人都开化了智慧、了解了大道。”
凌玄寅偏着脑袋想了想:“所以,这就是他装病的原因?他——想要把大道、传给更多的人听?”
“不仅如此,”季权笑了笑,“佛祖听说了这位老神仙‘装病’的事情,就准备派一位菩萨来探病,但是你猜怎么着?三界的菩萨都不愿意来探病!”
“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这个老神仙德高望重的吗?”
“那是对众生,”季权解释:“菩萨也是神仙,就好像是我和我国子监的同窗,我对他们何须讲究什么客气?该争辩就争辩。所以每一位被佛祖委托的菩萨,都找出了他们曾经辩论输给了老神仙的事情,更加证明了老神仙的厉害之处。”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当然是佛祖派了整个三界最聪明的菩萨来和老神仙论道,然后众人将他们论道的过程记录下来,流传百世啦。”
凌玄寅:……
季权伸了个懒腰,看着小孩子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心下好笑——他本来就不会给小孩说故事,难道还指望他能临时编出个有趣的结局?
不过看小包子几乎快皱成破酥包子了,季权还是坏笑着补充了一句:“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时候,为达目的,手段和方式方法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次凌玄寅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至理。
季权哈哈一笑,也不管这么说会不会带歪了未来的“皇帝大佬”,被小孩那变幻莫测、故深沉的表情逗得开心,干脆拽着小孩往山下跑了一段。
凌玄寅一开始还被吓了一跳,跑了一段后看着季权散开在风中的黑色长发和他脸上真正开心的笑容,小孩儿也不由得笑起来,咯咯笑声、瞬间传遍了整个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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