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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一个人的改变能有这么大。”
仁王勾着搭档的脖子感慨了一会后又凑近他的耳旁小声嘀咕，“你以前不是和她有点交集的嘛，怎么现在就光看着部长和柳上去跟她搭话？”
柳生把站没站相的人从他肩上拉下，“他们聊的很好，我没必要上去。”
“……你确定？”
看着被柳逗笑的少女，仁王下意识地勾起辫子把玩起来，“可我怎么觉得她的笑容看起来超级——敷衍啊。”
如果不是真的喜悦，又怎么会从路边一直聊到亭子里？柳生比吕士看着即使站在幸村和柳旁边也丝毫不被遮掩光芒的少女，久别重逢的悸动终是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自上一次医院分别后，他们就再无联系。明明都有对方的手机号，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电联、不发邮件。不，准确的说，是她并不想再和他产生交集了。
那个时候，他站在病床前对她说的话虽然有为了达到目的而进行的加工，却也情深义重，是他的真心话。但在少女眼里看到了讥诮之后，其余想要表达的情感又被封锁进了笼中。她已经不再相信他了，从他那一次的袖手旁观之后。
并不是“如果能稍微早一点发现并且阻止的话”，而是“对不起，我过去逃避了”。连道歉也因为自尊无法准确地说出口，这样卑劣的人确实不该得到原谅，也无法再站在她身边。就算他是最早认识她的人、最早发现她暗藏的美丽、最早洞察她内心的不安……
最早，也是过错。
“今天不行，我一会还要和朋友回东京帮他庆祝生日，下次再约吧。”
少女的语调和从前一样软糯，却比之前更加坚毅了。她脸上的笑意不算浓烈，却恰到好处。就连仰头的姿态、端坐的身形，都如同被精心打磨出的完美样品一般令人瞩目。
真的是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
柳生不舍得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心头的苦涩却伴随着她沉静的视线而愈发浓烈。从碰面开始，除了一开始群体性地打了声招呼外，她就再也没有朝他看过一眼，也没有与他说话。
这样明显的排斥宛如当时场景的对换。他不敢再回忆，每一次想起都是对他自己的诘问，都是他毕生无法抹去的噩梦。垂在两侧的双手早已变得冰凉，他觉得自己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不然凛彻带我们去看看好了，虽然从来没有过拍摄的经验，但在网球这方面我们却也不是外行。”
“如果连幸村你们都算外行，那全国大赛上就没有人敢说自己会打网球了。”
阿凉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而是微笑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那么柳生和仁王君也要一起去吗？”
被点名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旁无聊许久的狐狸抢先一步应答，“当然啦，如果被部长扔下，我和搭档肯定会迷路的。”
这里可是神奈川啊。
不去点破他的心思，阿凉好脾气地点头，“那就走吧。”
“但为什么凛彻对部长他们都不加敬语，唯独却要喊我‘仁王君’呢？明明我们之前也见过面呀。”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话语一般，少女抿嘴一笑，“就对这个这么在意吗？幸村也是，黄濑也是，现在就连仁王你也是。”
没等仁王雅治暗自窃喜，就听她话风一转，“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因为称呼的不同而产生改变吗？就算我喊你‘雅治’，我们彼此就会变得亲密无间吗？”
本来粉饰太平的氛围一下子被戳破，少女却如同卸下包袱一般松了口气，“即使是在立海大里我们也没见过几次、说过多少话，所以大家现在不必装出一副熟稔的态度，像过去一样就可以了。”
像过去一样……
柳生确定在她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朝他看了过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那一刹那他的世界天旋地转，心口好似有一根针狠狠地扎了进来。
“这——我是不是被迁怒了？”
看着前面三人慢慢走远，拉开一定差距的仁王有些不确定地戳了戳搭档的手臂，“总觉得她刚才的那些话不是说给我听的。”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的他转头看去，发现身旁人的脸惨白如纸。
“不舒服？”
“没有。”
柳生僵硬地推了推眼镜，“我们快点跟上吧。”
对她而言的过去，是以什么为标准衡量的呢？
国小六年级，在凛彻眼中的第一次相遇，却是他策划了好久的场景。
她大概从来都没有发现，唯一一次取代她成为第一的那个人，是每一次都在她身后的第二名。
柳生如愿以偿地让她记住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借着讨论稿件的机会自然而然地和她熟稔了起来。等到要快毕业的时候，他顺势邀请了她一起去立海大读书，而她在报名截止的前一天答应了他。
那是最为期待的一个假期。
他想好了等进入初中，他们可以一起加入文学部，然后继续切磋交流；每天一起回家，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可以陪她去买杂志；周末的时候他们还可以一起去电玩城，他已经做足了功课，这样她再拉着他去玩游戏的时候他就不至于手足无措了。
但在忍着没与她邮件交流的一个月后，在立海大的校园内，看着面前长胖了一圈、脸上有着许多痘痘的女孩，他差点没有认出来。
“诶，这个胖妹你认识吗？”
让人难堪的自尊、探寻取笑的视线、等待发酵的流言。
“啊，她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
这是在少女带泪含笑的眼神里转身而去的他，无数次想要回到的起点。
“嗯，就是这里了。里面还在拍摄，要进去吗？”
幸村看着被人群包围的外场，摇了摇头，“不必了。”
“这样的姿势连一般的发球都接不到吧。”
刚到的仁王随意瞥了一眼，“腰太高了，腿分得也不够开。”
“毕竟不是网球选手，能做到有些相似就很不错了。”
柳莲二比划了一下他的手部，“但是看得出来他以前似乎玩过网球，一些基础的动他做的还可以。手部的力量很好，身体灵活性也不错。”
“嘛，也就是耍耍花架子了吧。这种程度的话，在咱们网球部里随便出个人都能赢下。”
柳生从回忆中走来，看着一直都微笑着的少女忽然不悦地沉了下连。她的腮帮因为生气而有些鼓起，这使得她整个人褪去了方才的亲和而变得尖锐。
“黄濑是很优秀的篮球选手，为‘奇迹的世代’里不可缺少的一员，他的天赋是连赤司都肯定的。即使是整个初中联赛里，他也是鲜有敌手的优秀小前锋。”
阿凉严肃地看向仁王，脸颊因为气愤而增添了几分红润，这倒让她反而看起来更加让人疼爱了。
“对素不相识的人轻易地做出判断，这并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
少女毫不退缩地向前走了一步，“更何况黄濑是全能的体育人才，在你们立海大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你们立海大。
连呼吸都附着有疼痛，柳生终于不得不承认，所有过去的，不管是多么遗憾、多么让人想要改变，都已经是不可能再重来的了。
连同那份曾经由他精心策划的缘分，一旦放手就永远都失去了。
“抱歉，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鼓起勇气，他的声线还带着颤抖，“阿凉，我……”
“呜哇！小凛彻你回来了！”
黄濑从背后一把抱住少女，整个人都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刚才你去哪里了？我都想让场务给你打电话了！”
柳生看着少女几近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接着拿出手帕为他小心地擦着汗。她安抚着他完全无理取闹一样的追问，脸上的神情轻松又自然，眼里也有着温暖明亮的光芒——是和与他们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光芒。
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来介绍一下，他们都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我们偶然遇到就带他们一起过来了。然后这位是我们帝光篮球部的一军正选，黄濑凉太。”
哦，立海大的。
黄濑扫了他们一眼，连手也不愿意伸出去，“哈哈，早就听小凛彻提起过你们，她以前在那里受、你、们、照、顾了啊。”
阿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拍摄结束了吗？”
“嗯，差不多了，再等一会看看有没有要补的镜头。”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弯腰用额头贴了贴她的，“我忘记买蛋糕了。”
“诶？”
愣了几秒后，她立刻拿出手机想要群发邮件，但又想到他们有组群，于是直接问他拿了手机，在群里说了一下。
[我就知道黄仔肯定会忘记的，所以我早就买好了。]
[紫原君你也买了？]
[什么？紫原和哲你们都买了蛋糕？我也买了怎么办？]
[其实我想说我也买了=-=，而且我知道小绿绿肯定也……（倒地）]
[……凛彻，没事了，告诉黄濑不用担心。]
看清楚了哦，她现在是帝光的，她站在我身边，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发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他一面炫耀着，一面又居高临下地露出怜悯。
在场的人除了少女，都明白他的意思。
幸村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客气的面具，柳和仁王对这种孩童般的占有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柳生却被这种挑衅激出了怒气。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怀揣着三分的不甘，三分的自责，三分的愧疚以及那一分再无资格的气愤，强忍情绪。
“黄濑君，没事了喔。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蛋糕，就等我们回去了。”
阿凉说着将聊天记录举起来给他看，还想再补充些什么，就听见有声音同时从前方传来：
“凛彻桑？！”
“凉酱？”
黄濑凉太觉得，下次出门一定要好好看日历。
他看着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红毛，恨不得把身边的少女抱起跑走。
——这还有完没完了？说好的两人约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