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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凉桑：所以这件事你真的打算自己解决？本来还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现在看来是完全不用了。不过我对你这种以身犯险的行为持保留意见，按照你的计划，万一你的同伴没有及时赶来，那样的痛苦岂你不是要再忍受一遍？虽然你一定会说没关系、习惯了之类的话，但偶尔也为身边替你担心的人考虑一下吧。以及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的整体状态都不对。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但这种感觉让人非常压抑。你，还是很痛苦吗？】
＊＊＊
黑子哲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等他真的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经疲惫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了。
大脑昏昏沉沉，思绪却比任何时刻都活跃。他不放过每一个线索，不错过每一次暗示，来回反复着不想承认，但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他最不想相信的那一个。
他无法入睡，只要一闭眼就会浮现出她一动不动躺在器具框里的模样。即使现在他已经猜测出这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但恐惧的感觉却不能伴随时间而逝去。
在请假的两天中他总是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浑身力竭、梦魇缠身。现实和虚妄缠连交织，他在隐约的梦境中将所有与她相关的回忆都走了一遍，而最后停留在他脑海中的只有少女模糊的背影。
也许是该结束了，无论是被贪心留存的一期一会，还是那想要继续守护的心情。
在新的一天到来之时，黑子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将她在国小毕业际送出的丝巾一层一层缠绕在手腕上。看着那温暖明亮的橙色，他攥紧了拳，不再犹豫地走出了房门。
她的计划从结果上来看是绝对成功的，单从他进校园开始就再也没听到有人说凛彻凉过去如何如何了就能看出，她已经从这桩差点毁掉她人生的丑闻中彻底摆脱了出来。
而相反的，长谷川真知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所在的座位和一切个人用品都被当做瘟/疫病毒。由于她已经被带走，曾与她交好的朋友就被当做替代品一样承受着众人因为心虚和愧疚产生的愤怒。
黑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哭泣和辱骂声，这使他原本黯淡的心情更加沉重。
午休时他第一次没主动去找她，而是独自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解决午餐。但这样的逃避总有尽头，当他踏入篮球部训练馆，少女如有所觉地朝他所在处扬起笑脸的时候，他就知道，做出的决定已经到了实现的这一刻。
低头将她含笑的双眼略过，不去看她脸上动人的神情，黑子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默姿态抗拒着凛彻凉的一切。
汗水沿着下颚滴落，视线被热气模糊，长时间的训练让他暂时逃离了内心。等到他停下时才发现一军的成员都走得差不多了，桃井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是和小凛吵架了吗？这样做也太明显了吧。”
黑子抿紧了唇，半晌后蹭着短袖口擦干脸上的汗水，“我先走了。”
将桃井的呼喊声落在身后，他低头朝更衣室走去，却在走廊中遇到了倚在墙旁等待了许久的少女。
“为什么？”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哭过，黑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哭泣的原因，“凛彻桑，我正好有东西想要还给你……”说着并不停留地朝前走去。
在彼此相遇的瞬间，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就如同过去千百次所做的那样，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动摇着他的决心。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黑子深呼吸后推开了她，“我去里面拿一下。”
就在他触碰到门把的时候，少女由抓住他袖口改为拉住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在颤抖，却固执地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
“那个时候，是你自己安排的计划吧？”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已然说的无比肯定，“没有和我们说过，一个人就把自己放入危险的境地里，让所有人都为你担惊受怕。你知不知道如果那一天不是赤司君提前发现了不对，你就会被长谷川为要挟的筹码——”
语气越说越激动，黑子窦然停了下来，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他连站立的双脚都在打颤，让人窒息的冰冷又笼罩在周围，使他无法呼吸。
阿凉轻缓地抱住他，“哲也，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但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不会选择提前告诉你。”
说着她抚上他的脸颊，用手替他拂去额头的冷汗，“这是唯一的，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我才能过真正的校园生活；只有这样，所有人才会知道校园暴/力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再有胆子说出类似‘离赤司君太近所以需要被警告’这样的话来。”
“但有那么多其他的办法，只要你和说出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帮你解决。赤司君是学生会会长，他已经得到同意可以让长谷川转学了，本来这件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的，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她的手是毫无温度的冰冷，贴着他更显寒意，“转学就可以解决一切吗？你真的觉得这件事是因为长谷川看不惯我才导致的吗？她一个帝光生是如何知道我在立海大的一切的，你就从来没有想过？”
阿凉倒退了两步，她的背脊挺的很直，脸上的温和也全然褪去，这样的姿态他只在几年前看到过。
原来不光是面容改变了，就连他们之间小心维系的情谊也在一点一点发生着转变。
脑海乱成一团，眩晕感让他快要无法站立。黑子伸手扶着墙借以支撑，“就算……但你这样做，不仅会伤害到自己，也会连累其他人。所有只要是和长谷川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人，现在都被排斥了。你在解决暴/力的同时，也触发了新一轮的暴/力。”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他的内心根本不是这样想的，他想……
“你在同情他们吗？”
阿凉出奇的镇定，从他一整日的状态和话间流露出来的感情而得出的结论让她将所有想要说出口的安慰都收了回去。
“我——”
黑子刚想做出解释，就被少女伸出的食指抵住了双唇。
“不，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她重新微笑了起来，带着让他感到不安的弧度，“哲也好温柔啊，这样的温柔现在却不是我一个人的了吗？”
她竭力在忍住哭泣。
黑子有一刹那的惊慌，但被他很快压下，“那一天，我听见你对绿间君说的话了。”
少女颔首，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你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想要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我会怎么办。”
黑子喘了口气，太阳穴刺痛的感觉让他连说话都无比困难，“我想现在，我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要的……”阿凉轻声重复了一句就不再开口。
黑子闭上眼，“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我现在一靠近你就觉得很痛苦，我的眼前也一直出现你躺在担架上的样子，没办法忘记。”
不是的，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从约定的那一天起，我没有哪一刻忘记自己曾经为什么落荒而逃，我也一直都想要保护你。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想要保护的是从前那个我认识的凛彻凉，不是现在连自己生命可以做赌注的帝光女神。”
泪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让他大脑空白一片。
“我知道我不珍惜自己的计划让哲也伤心了，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少女垂眸微笑的样子让他恍惚回到了从前，“只是我从没想过你会这样看我。”
“我从以前开始就没有朋友，但我完全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不管学校里怎么样，哲也一直都会站在我这边。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和你分享，如果难过或者迷茫也可以依靠你。对于我来说，哲也比任何人都重要，我不希望看见你因为我难过。”
“但是今天，我才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以为或者我想象中的那样。我总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可以理解我、体谅我、明白我，在我终于解决问题的时候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好似在回忆着什么，却又十分抗拒。
“以前的我总是非常胆小，害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就让别人不喜欢。说起来很好笑吧？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是大家的喜爱。”
“想要被宠爱，被很多人喜爱。大家一起吃饭、逛街、聊动画、打游戏。考试前一起看书，假期里一起赶业……哪怕只是早晨的时候，和我打声招呼，我都能满足。”
阿凉的目光并不在黑子身上，她眼里的光芒仿佛被什么吞噬掉了，暗沉沉的，像极了外面狂风大的阴雨天气。
“我绝对不会同情他们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从我发誓改变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再也不要做过去那个永远在等待的凛彻凉了。”
“因为我知道，在我的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给黑子再开口的机会，阿凉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却在走了几步时停了下来。
“说起来你知道五月被他们班级女生集体孤立的事情吗？”
咚——有人在他心上敲下了重重的一锤。
“也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我想就连青峰君都没发现吧。你就不奇怪吗，为什么每一次见到她不是和青峰君在一起，就是独自一个人呢？”
少女的背影孤独又凛然，黑子哲也想要向前迈出一步抓住她的手，却因为强烈的晕眩而扶着墙无法前行。
——不是的，我从来……
“你从来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终于微不可闻，“那么，再见。”
——阿凉……
伴随视线中少女渐渐远去的身影，他再也坚持不住摔倒在地。在恍惚中，他仿佛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各种熟悉的声音萦绕在他周围。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他察觉有谁背起他急切地换了方向往后走，他却想告诉那个人停下。
再走的话，就追不到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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