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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飞潇?
这三个字立刻把夏青容的注意力从窗外转到了楼上。
自从见着了小陆大夫之后,这四个目标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上杆子地往我面前撞。她想,难道真是之前祭天大典上太倒霉被射了一箭,现在又否极泰来了么?
不论夏青容是怎么想的,楼上的争执还在继续。现在倒是没那么多杂音了,只能听见刚才说段飞潇得寸进尺的那个公子哥还在跳脚大骂:“这可是本公子最得意的一身衣衫,你居然敢给它毁了!本公子也道歉了,又请你喝了酒,你还待怎样!”
“请我喝酒?”
他的话音落下,另一个男声随即响起。和先前那人的气急败坏不同,音色沉稳平静,语调不缓不急,显得游刃有余。说到“酒”字时,尾音微微上扬,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三分戏弄与不屑。“既然邓公子觉得泼我一身算是请我喝酒的话,那我点了一盘红烧肘子扣在你的身上,又怎么能不算是请你吃肉呢?我的肘子比你的酒还贵了那么两钱银子,算起来还是我亏了呢。”
楼上的看客哄堂大笑。
“……你!”
“我什么我?邓公子,我是在帮你醒酒呀。”
段飞潇突然话锋一转,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看看你,美妾在手,美酒在口,脸颊通红双眼发直,一看就是喝高了,飘飘然忘乎所以。刚才你说我什么,自己还记得吗?听好了,你说我是‘到了地府连阎王都嫌弃,只能打发回阳间的倒霉死鬼’。”
“有……有什么不对吗?”
邓公子直觉觉得,他问出这话来便是在给自己下套,却又不肯丢了面子,死撑着色厉内荏地反问。
“当然了。”
段飞潇一拍手,“你可别忘了,当日在祭天大典上,受伤的可不止我一人;而被下了病危……啊不,被说回天无力的,要准备丧事的,也不只是我一个。”
这句话一说出口,不单是三楼,整个登仙阁都陷入了一片寂静,连推杯弄盏的声音都消失了。
哦。看着坐在两边、小心翼翼瞧着自己的两名青鸾卫,夏青容挑了挑眉毛。敢情我这把保|护|伞,他到现在还顶着,时不时就能拿出来说道说道呢。
“我我我我……”一提起大长公主,邓公子立刻方寸大乱,声音中满是惊惶,“你不要把话头扯到无……无关的事情上去!大……大长公主乃仙女转世,有神灵庇佑,洪福齐天,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她老人家相提并论!再说大长公主当日便转危为安,你却在棺材里躺了大半日才醒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是啊。”
段飞潇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腔调,“公主是贵人,仙女转世嘛。大驾光临冥府,阎王爷当然要先接待她了;至于我,活着时是个芝麻小官,到了地下也是只无足轻重的小鬼,自然得等着上面先伺候着公主还了阳,才有工夫来打理我的事情。说起来我能起死回生,兴许也是沾了公主的光呢。”
他说完这一番话后,酒楼内更安静了。
本朝承继前朝,对百姓的言论控制并不严重,偶尔有庶民议论天家,只要不是什么贬低诋毁之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会去较真。
但尽管是这样,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话来的,段飞潇也绝对是头一份。更不要说他居然还说自己能活过来是沾了大长公主的光……
简直是厚颜无耻!这是酒楼内八成以上的食客们的想法。
再有就是,他这么煞有介事地说了,反倒让人不知道究竟是事实还是胡诌了。反正在座各位谁都没死过,是真是假,还不都凭他这一张嘴?
那邓公子沉默了。段飞潇却不肯放过他:“怎么,邓公子,你怕啦?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不信我说的话吗?为了让你信服,我给你多描绘描绘地府的样子好不好,像是装饰着骷髅的奈何桥,忘川水下隐约可见的人骨,还有那站着排飘进枉死城的魂灵,个个都保持着生前的模样,有的断了头,有的没了腿和手,还有的肚子破了个大洞,肠子拖在地上……”
“啊啊啊……!!”
一声嚎叫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一个华服公子从三楼的楼梯上连滚带爬地逃了下来,满头冷汗脸色煞白,胸前还印着一大块脏兮兮的污渍。他一阵风似的从二楼的众人面前跑过,奔下一楼去了。
“哈哈。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邓公子还真信了。”
楼上的段飞潇毫无诚意地笑了两声。他顿了顿,似乎向三楼的食客团团施了个礼,“弄出骚乱,打扰了大家,实在不该。为表赔罪,今日各位的酒菜钱,都记在段某账上便是。”
登仙阁既然是京中最好的酒楼,自然价钱不菲。段飞潇这一句话说出口,楼上僵冷的气氛瞬间就回了温,甚至立刻变得热烈起来:
“好!段公子真是慷慨!”
“那姓邓的欺人在先,段公子只凭一张嘴就说走了他,好口才!”
如此一番吹捧。段飞潇也不推辞,都笑呵呵地受了,又回敬了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
随后,楼梯上响起不徐不疾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二楼的众食客面前。
青年一袭白色常服,领子、袖口与下摆滚着藏青色的边,腰间束着同色的锦带。前襟被泼了今日登仙阁特酿的樱桃酒,酒液斑斑点点如红梅盛开,他也不遮掩,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展露于人前。反而让人觉不出狼狈邋遢,而是生出些许恣意不羁的潇洒。
再向上看那张脸。夏青容自认见到过的俊美男子不少,先前的裴、陆、孟三人也都是个中翘楚,各有千秋,可和这段飞潇比起来,不得不说倒还真是差了那么一丁点。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得恰到好处,再多一分便失之妩媚;嘴唇薄厚适中,形状好看,脸颊微有些丰润,棱角虽不明显,侧面到下颌的弧度却极完美。此时微微眯着眼,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自带三分风流痞气,却丝毫不会令人觉得讨厌。
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孔,又出手阔绰,难怪三楼的食客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
段飞潇在楼梯口站定,先眯着眼扫视了一周,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一拱手笑道:“先前楼上吵嚷,也败了诸位的雅兴,段某在此赔罪。每桌三壶樱桃酒,聊表歉意,还望诸位笑纳。”
他一正经笑起来,双眼都弯成了两枚月牙,那张脸看上去也更加漂亮讨喜。夏青容眼尖地觑见,在座有女眷的,无论是未出阁的少女,刚嫁人的新妇,还是半老徐娘的中年妇人,都是双颊微红,一面羞涩地低着头,一面却又克制不住地偷偷拿眼去瞟段飞潇。
这样一来,反倒是她这神色淡定,毫不掩饰自己盯人目光的,成了最显眼的一个。
段飞潇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偏转脸看了过来;看到夏青容的相貌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加遮掩的欣赏。不过他倒也没过来轻佻地搭讪,只是微微欠身低头,略施一礼,便继续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朝着向下的楼梯走去。
夏青容注视着他的背影。冷不防临下楼前,段飞潇又突然回过头来,微一挑眉,向她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夏青容:“……”
……
带着三壶樱桃酒,夏青容离开了登仙阁,回到了大长公主府。
在书房坐下,摊开一张白纸,她将孟玄翎与段飞潇两人的名字写了下来。
陆云泽与朝堂无关,裴明衍虽然疑似与唐家或孟家有牵扯,但他的事情显然不是能拿到明面上来解决的。而剩下这两人出身官宦之家,人生目标大抵也是一样的向上攀爬,她也是时候给这两人间接铺铺路了。
至少,一个礼部的九品小吏,和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闲人,是没办法在仕途上青云直上的。虽然她受到约束,不能直接提拔这两人,但是立些选拔官吏的名目,将他们囊括进去,这样大抵还在规则的允许范围之内。
当然,既是选拔,就得有胜出与淘汰之分。至于这个过程,她是没办法帮忙弊的,只能凭那两人自己努力。
虽然觉得孟玄翎莫名地有点缠人,但不知为何,夏青容却对他的能力具有莫名的自信;而段飞潇……之前她听说对方在礼部混了三年,还只是个芝麻小官时,就有些担心会不靠谱,今日一见之后,她觉得……更不靠谱了。
提拔官员又不是选妃,难道要说择脸录取不成?况且选妃子都不只是看脸呢!
她正有些烦恼着,房门被轻轻叩响,映墨从外面走了进来。能不得到大长公主出声允许便进入的,在这公主府中也只有她一人能获此殊荣。
“殿下。”
映墨笑着看向夏青容,“顾将军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他回来了?”
夏青容扬眉,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快请他进来。”
映墨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夏青容在她身后问:“可知他有何事?”
映墨停步转过身来:“婢子也只与他聊了一句,具体不甚清楚。只是……”
“听顾将军说,他似乎查到了一些有关段家与段飞潇的重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