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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修走进暂时为他教学场所的大帐篷后，终于知道陆双提醒他注意形象的原因。
看着四十几名未成年，李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四十几个孩子坐在之前那一批军警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李修条件反射的露出营业式微笑，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没有到正式上课的时候，李修推着陆双出了帐篷。
“什么情况？！一群孩子？你们在搞什么？”
李修摘下眼镜，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陆双和搬着桌椅板凳的上一批学员摆了摆手，当做打招呼。接着回头和李修说道：“几天前说过的新学员，放心李老师，这些孩子都经过了审查，很听话。”
李修依旧摇了摇头，语气中的烦躁显而易见：“听着陆双，陆局长。我除了为青少年时期和同龄人说过话外，再也没有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打过交道的经历。你让我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们？你们在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群孩子大部分都是烈士后代，检测出异能觉醒的痕迹后，就被转移到了这里。”
陆双靠在墙壁上，低声说道。
李修沉默的戴上眼镜，还是问道：“烈士......吗？”
陆双仰头，叹气。
“是啊，他们大部分来自川省，基本上家里没有亲人了，在大部队移民过来的队伍里跟不上节奏，先被军队送了过来。”
陆双没有告诉李修的是，这四十八个孩子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还有些孩子的家人还在，也就跟着群众一起慢慢行进。现在他们接收的这一批孩子，在之前的迁徙队伍里平时靠着身边的陌生人的善意才能撑到他们的救助。
但陌生人的善意是有限的，毕竟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家人需要照顾。而且从湿热的川省一路行进到黑江省，路上的路况因为地震的缘故非常艰难，五分之二的路程需要徒步绕行。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有不少人发生情绪崩溃，这群孩子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李修解下系在腰上的防晒服，这是他下午出门到对面快递站拿东西时，随意穿在身上的。现在李修把这间银色的防晒服穿在身上，仔细的拉好拉链，确保挡住了锁骨上不太明显的红痕。
“进去吧，快要上课了。”
整理好衣服后，李修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回了帐篷。
再次站到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张稚嫩的脸庞，李修罕见的有些语塞。
他咬了咬嘴唇，第一次打开了放在讲桌上的粉笔盒子。
白色的粉笔划过黑板，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汉字。
“你们好，我是你们未来几个月或者几年的老师，我叫李修，希望以后我们会相处愉快。”
李修尽量露出温柔的表情，再次看着这群孩子，李修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那么现在开始点名，大家点到名字后简单的做一下自我介绍，互相认识认识。”
“卢琪琪。”
“到。”
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女孩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有些胆怯的看向李修。
李修温和的冲她笑笑，鼓励的看着她。
女孩接收到了李修的鼓励，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叫卢琪琪，今年十四岁，家住......我没有家了。”
但叫做卢琪琪的女孩没有流泪，她咬着牙齿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向李修：“我的父母在一个月前的地震救灾里牺牲了，他们是英雄，我未来也会是。”
李修张了张嘴，并没有打断这个坚强的女孩，女孩说完，李修挥手让卢琪琪坐回椅子上。
他吐了一口气，第一个鼓起掌声，接着在李修的带动下，整个帐篷内的人们都为卢琪琪鼓掌。
李修看见那个叫做卢琪琪的女孩抿着嘴唇，咽了咽口水，偷偷用手背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珠。
当帐篷内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李修接着拿起名单。
“□□扬。”
“到。”
......
一个半小时，四十八名孩子做完了自我介绍，李修心脏有些发堵，但还是起身开口。
“同学们，你们觉得什么是英雄？”
李修没有等他们回答，而是接着开口说道：“我想给你们讲个故事，一个关于老师我的朋友的故事。”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是个体育生。他学习成绩一般，但是体能不错，高中毕业后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消防员。”
“消防员，一种危险程度极高的职业。三年前，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一栋居民楼起火，围困了一家四口，父亲，母亲，两人孩子。”
“那对父母带着小女儿先被救了出去，抱着孩子的他走在最后，但火势过重围堵了消防通道。”
“最后，他抱着八岁的孩子从六楼跳了下去，他背部着地，当场死亡，那个孩子被护住了头部，但是小腿被钢筋戳穿，终身残疾。”
“他无疑是个英雄，但不能因为他的英雄事迹模糊了这场火灾的原因。”
“建筑公司修建消防通道的偷工减料，物业对于消防器械的疏忽管理，还有那对父母为了拿取钱财的拖延时间。”
“只要避免了以上一点，我的同学都能活下来。”
讲完了故事的李修，扫视着几十个孩子。
“我之所以要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大家。成为英雄的觉悟是什么，不单单是鲜花称赞，还有他们身上的伤痕和失去的生命。”
“你们最大也只有十六岁，还只是上初中的年纪。你们可以去怨恨，去畏惧。灾难的到来始料未及，你们可以软弱一阵时间，未来的学习会很艰难，但现在你们还可以享受孩子的权利，国家既然接手了你们，那么你们就是国家的孩子。”
“这里，会是你们的新家。”
“唔......”
很细小的哭声，从角落里出现，接着越来越多的哭声响起，李修抬了抬头，看着明亮的白炽灯，被灯光恍出了泪意。
十二点，哭累的孩子们被全部送回了宿舍。
送孩子回来的军警们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李修面无表情的坐在讲台上，看着最后的学员坐好。
“今天耽误了几个小时，接下来的时间修炼加倍。”
————
看着互相搀扶的学员离开帐篷，李修靠在课桌上，拿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
还没有回去的陆双走过来。
“军营禁烟。”
李修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拿出来闻闻味道。”
陆双向李修伸手，李修把烟盒递给陆双。
陆双打了一个响指，给李修点燃，也给自己抽出一支香烟，顺手点了。
“呼～”吐出一个烟圈，陆双坐到李修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李修看着他诧异的眼神，陆双轻轻笑了笑，“最近压力大，放纵一下。”
“李老师讲的故事是不是报纸上的那个？之前传遍了，据说被救出的那一家被告了，赔了遇难消防员家庭几十万。”
李修暼了陆双一眼，“那又能怎么样，人又不能活过来。”
李修收回眼神，慢慢吸了一口香烟，看着丝丝袅袅的烟气逐渐消散，缓缓放空心思。
那是高中时期除了胡西威唯一毫无芥蒂向李修散发善意的少年，在胡西威进入大学后，独来独往的李修很快成为了社会闲散人士勒索的对象。在李修没有出手前，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少年冲进了小巷子，带着李修走进傍晚昏黄的阳光里。
可早已经物是人非，就算李修找了最好的律师打赢了官司，也找不回那个正义善良的少年。
“你说这些是通过考核的孩子，那没有通过的呢？”
李修望着天边渐渐泛白的地平线，问道。
陆双吐出一口不成型的烟圈，沉默了一会儿。
就当李修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陆**了口。
“在镇上的临时收容所里，......不太好。”
李修没有说话，最后把烟吸完，踩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背对着陆双挥了挥手，他该下班了。
天色渐明，李修离开的背影越发清晰，清瘦却又坚韧的男人，陆双摇了摇头，掐灭烟头，打了个哈欠也转身离开。
世道就是这个模样，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原来热血真的会渐冷，责任也会成为麻木。
陆双的步伐一直没有变动，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在收容所看到的一切。
本来应该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应该是了解热爱世界的孩子们，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大半都是木愣和麻木。
他们亲眼目睹了毁灭和死亡，在最敏感的年纪，接收到了残酷的世界。
疯癫发狂的人们会被送进禁闭室注射安定剂，从十天前禁闭室正式开启之后，一直都是只进不出的状态。
其中三分之二都是青春期的孩子，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没有人会回答陆双的问题。
————
李修出了驻军基地的大门，秦怀峰已经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了。
慢慢看着太阳逐渐越出地平线，感受着空气中的温度缓缓升高。
秦怀峰牵着李修的手，看着李修不算太好的脸色，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李修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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